象當中埃利亞斯是用德語寫了這部書,因為1939年最早是在瑞士的巴塞爾(Basel)出版的德文版。通過《文明的進程》這部書,他想說明無論我們作為什麼樣的人,是曆史的進程讓我們今天作為這個人而跟過去的那個人不一樣。他的講述非常有意思,很多我們覺得司空見慣的習俗他都能用社會學的方法予以分析。我們想當然地認為,歐洲人都是用刀叉吃飯,但根本不是。我們都認為所有人穿衣服,肯定都先會穿內褲,不對,歐洲人很晚才開始穿內褲,如此等等。無論我們怎麼吃飯,穿什麼衣服,我們怎麼上廁所,等等,都有一個很長的曆史。這樣說,因為埃利亞斯是德國人,所以隻能夠從歐洲方麵來寫,無法從亞洲的傳統出發。林克教授想借助於《身和體》表示中國也有這麼一個文明的進程。她的書第一部分專門談“身”和“體”的不同,因為她也總是從歐洲來看問題。所以我們同時也能了解歐洲和中國文明進程的不同之處。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知道是非常有意思的。她說,一般來講,歐洲人看人會自上而下來看。上麵是他的頭,他的腦子,上麵代表理性。下麵是他的情欲,是不好的東西,是古希臘哲學和基督宗教都否認的東西——情欲。但是中國呢?中國把人分成內和外。內有心,外可能好看也可能醜,但是他的心可能是好的。人可以有一顆很好的心,但是外麵不好看;人可以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心,但是外麵卻很漂亮。對作者來說,透過社會發展,透過佛教、哲學、曆史,等等,最晚到宋朝以後,“心”就比“身”重要得多,也會得到比“身”更高的地位。
那麼,為什麼無論是歐洲還是中國,好像人都可以把“身”和“體”分成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呢?她說這很可能與死亡有關。人死了以後,我們還能夠看到他的體,但是他內在的東西到哪裏去了呢,比如他的靈魂到哪裏去了?最重要的,按原來的說法,他的氣到哪裏去了?他的氣,我們原來看不到,但是我們可以聽到,我們也可以聞到,但他死了以後,他的氣到哪裏去了?從中國來回答他的問題,我們都知道,人死了以後,一部分,就是他的靈魂上天,另外一部分——魄,會到下麵去。那人死了以後,留下來的人——後人們他們會難過嗎?如果我們從道家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的話,老子、莊子主張“形化”。形也可以用來描寫人的身體。老子、莊子都想說明我們不要怕死,因為人死了以後得到一種新的“形化”。此外,2—3世紀時中國有一位叫鄭玄(127—200)的哲學家,如果沒有他的話,可能中國的經學會是另外一個樣子。此人有一個現代人都不具備的才能,亦即他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快要死了。《後漢書》本傳中對此做了記載:鄭玄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後,便讓所有的人,包括他的朋友和家人與他告別,還表示快樂。他希望能夠作為一塊土,某一個陶工可以用,用這塊土來製造陶器。《後漢書》卷65《張曹鄭列傳》。林克教授說,在佛教還沒有到中國以前,當時基本沒有什麼人覺得身體是不好的,身體和精神應當是分開的。但佛教傳入之後,中國人也開始認為世間的一切都是壞的,我們不應該留在世間。生活原本有一種膿瘡,這是所謂的“不淨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