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7—18世紀的木版畫及德國漢學的早期曆史(1)(2 / 3)

中文名:宇文所安。中文譯名:斯蒂芬·歐文。

美國漢學家。生於1946年。他從小就對詩歌感興趣,中國詩歌的英譯本對他影響很大。1972年,宇文所安獲得耶魯大學東亞係博士學位,之後執教於耶

魯大學。他的唐詩研究,對中國學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宇文所安的作品介紹到中國來的有《初唐詩》、《盛唐詩》、《迷樓——詩與欲望的迷宮》等多種。

今天我想談兩個問題。第一,給你們介紹中國方誌裏麵的木刻版畫。第二,談談德國漢學的開始,關於一百多年以前在漢堡建立的“殖民學院”,德語Kolonialinstitut,德文的Institut在英文中是institute,從拉丁文institutum來的,不應該翻譯成“機關”或者“部門”。

我先介紹這本書,這本書比較薄,原來是一個報告,隻有50頁,但在德國可以出版,還有不少讀者想買。為什麼呢?因為這裏麵木刻版畫比較多。德文的書名是Zwischen Bildungsstreben und Picknicklust: Chinesische Landstdte und Landschaften in Holzschnitten aus dem 17. und 18. Jahrhundert(《在追求文化與享受野餐之間:17和18世紀小鎮和風景木版畫》)Hans Stumpfeldt, Zwischen Bildungsstreben und Picknicklust: Chinesische Landstdte und Landschaften in Holzschnitten aus dem 17. und 18. Jahrhundert. Gossenberger Chinahefte 7. Gossenberg: Ostasienverlag 2010.,

可以翻譯成《學問和玩賞》。我告訴過你們,司徒漢是從東德,當時的民主德國來的。他原來住在一個非常漂亮的地方,在18世紀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島,這個島叫呂根島,現在也很重要。他是在這個島上長大的,自然從小就對這個島的曆史非常感興趣。由於從小研究呂根島的地圖的原因,他後來發現中國書裏有不少方誌,對此也很著迷。漢堡大學藏有兩千多本中國的方誌,他讀了大概一千本,專門研究方誌裏的木刻版畫。他研究得不錯。一般人都覺得方誌很無聊,裏麵的木刻版畫意義也不大,但是你讀了他這本書之後,會發現有些地方值得我們思考。書的開頭有句非常重要的話:“一個真正的學者應該知道自己和所研究的題目有什麼關係。”一般說來,我們覺得學者不應該告訴讀者他的心在哪裏,好像學者最好應該把自己的心藏起來。所以,不少學者認為寫東西寫得冷靜才好,用英文說是cold。上個星期,以前跟著我讀博士、獲得教授資格的一個學生來信說,他剛剛看了我兩個月前發表在《東方/方向》(Orientierungen)上的一篇文章,這篇文章是一封公開信。他說他不喜歡我的書評、我的悼詞,這類的文章我寫得很多,並且在其中我總是談到我自己,他

不想了解我,他隻想了解詩人和書。是的,在悼詞中,我總是告訴讀者我跟詩人有什麼關係。你們可以看一看我給張棗(1962—2010)寫的悼詞,被譯成中文,在中國非常受歡迎,但在德國沒人愛看。人家說書評不應該有我,應該隻有作者和書的內容。而20世紀80年代初,我在國內受到了女權主義者的批判,他們說:在你的文章和書裏,我們找不到“你”,一個“我”字都沒有,不應該是這樣的。另外,司徒漢也說過,我們應該告訴讀者我們和所研究的對象之間的關係。看到他這句話以後,我覺得我應該告訴讀者為什麼我做這個研究,而不是其他的,所以我開始用“我”。

司徒漢也許是德國或歐洲唯一對方誌裏木刻版畫這麼感興趣的漢學家。方誌裏描寫了傳統中國小鎮的居民、經濟、文物、名人、風俗,還會按時間順序撰寫當地的曆史,當然如果有什麼名人在那裏寫過什麼重要的文學作品,也會包括在內。但是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方誌呢?是誰寫的?寫給誰看的呢?作者基本上都是當時的士大夫,是當官的人寫給他們的後繼者們看的,想讓他們了解當地的情況。因此,司徒漢從方誌和木刻版畫中看到比較固定的目的:第一,某個地方想讚美自己;第二,當官的想把他們管理的地方理想化。

西方人的中國形象(Images of China)從何而來?這一類的圖畫我們到處都能看到,不管是中國的圖書館,還是歐洲的圖書館,到處能看到這類的圖畫和版畫。我們德國人、歐洲人看到這些版畫和圖畫以後,都覺得中國太美了,太幹淨了。我們心目中的中國基本上是這樣的,是一個書本上的中國。我上個星期告訴過你們,以前有漢學家拒絕來中國,他們覺得沒有必要來,因為他們心目中的中國是這麼一個美麗的國度,他們知道,如果他們來到中國,所看到的一定和他們心中的不一樣,他們想保留他們心中的形象。比如翁有禮教授——司徒漢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他的古代漢語特別好,著作也非常重要,但他比較奇怪,他完全創造了自己的世界,別人很難進入,他擔心他來華會破壞他心中的那個世界,所以不來中國。那麼,按司徒漢的了解,方誌、版畫都有一個既定的目的,就是幫助來這個小鎮的人了解情況,讓前來做官的人知道我要去管理的地方有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