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八成也看得來氣,伸手把舅舅的碗搶過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我弟弟來我家當然得吃飽,你不借我錢也不耽誤我請我弟弟吃這頓飯!”
“你這是不識好歹!姐,我作為你的弟妹才跟你說這些肺腑之言,你不能這麼一意孤行,你也得問問蕭薇需要不需要吧?”
舅媽總算說到了正題,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有人提到“也該問問蕭薇”。是啊,明明我才是這個行為的主語,可是卻沒人問我的意見。
“不需要!”我媽毫不留情,“她是我的女兒,我都是為了她好,她怎麼會不願意?蕭薇,你說說,我有沒有逼你?”
槍口轉得我毫無準備,我愣在原地。說實話,我從來不認為我媽交了八萬塊的補習費我就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學,我甚至沒想過這事。這段時間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最後我媽真的傾其所有讓我去了那個補習班,我卻依然沒考上,她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實話很殘酷,我知道我必須說,可是我的嘴巴就好像不聽使喚了一般,始終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舅媽終於放軟語氣,“姐,你還是讓姐夫回來吧,你們一家人好好商量。將來,蕭薇到了找工作那天,我和智勇會幫她的!”
我媽冷哼一聲,“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兒子吧。”
舅媽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再搭腔,她惡狠狠地推了舅舅一下,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舅舅跟著起身,叫了一聲“姐”。可惜,我媽隻是冷冷地回饋了一個“滾”字。
他們走後,我媽才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坐在了椅子上,桌子上的菜都涼了,隻有舅舅麵前那盤幹煸豆角有動過的痕跡。
就在這樣的一天,還有兩天就是除夕夜了,媽媽和我在這間房子裏丟盡了臉麵。我看見了我媽最醜陋的一麵,她卑微地祈求,然後冷酷地傷害別人,卻也不能救贖自己。我很想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我真的不需要去那個補課班,我真的很累。可是,我不敢。
晚上,我窩在被窩裏給我爸打電話,用的是我媽的手機。我看她關燈後才偷偷從充電器上拔下來,拿進了我的臥室。我爸的名字被她存為老蕭,後麵跟著一個直挺挺的驚歎號。
電話響了好幾聲,始終沒有人接聽,我窩在被子裏有些昏昏沉沉,抬起手準備掛斷電話。可突然那邊接起來了,“喂?”
沒錯,還是那麼溫暖的聲音,我的眼睛竟然突然有些濕潤,“喂,爸爸,是我……”
“薇薇?”我聽見我爸在那邊也歎了口氣,與我幾乎同時,“怎麼樣,最近過得好不好?”
好不好?我說我過得好你就信嗎,我說我過得不好你能回來嗎,我突然有點生氣,卻又不知道這氣從何處來,一時間反倒說不出話來。
“你媽媽……她還想送你去哪兒上課嗎?”
“是。”
又是一陣沉默,就在我準備結束對話的時候,突然聽到話筒那端傳來一個有些沙啞卻透著年輕的女聲:“你看哪個好?”
“你先自己看。”我爸故意壓低聲音,或許還用手擋住了話筒,可是我聽得非常清楚。被子裏的靜謐,使他那邊的聲音顯得越發清晰,我知道他身邊有一個女人。
“她是誰?”
“是我單位的同事。”
“她,是,誰?”我一字一頓地問。心裏有了猜測,卻拚命地盼望自己猜錯了。求求你,求求你別告訴我,求求你再斬釘截鐵地說一次她隻是你的同事。
可是,我爸隻是說:“你早點睡吧,這些事過幾天過年我們見麵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