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兩個小時，我們又被漂亮姐姐送了出去，臨走時我們遇見了一對同樣虔誠的母子，正朝著笑眯眯老師的辦公室走去。
風很大，吹得我幾乎張不開眼睛。我和我媽走在寒風裏，一句話都沒說。五個月的課程計劃，八萬三千元的課時費，對我們來說簡直難以想象。按照我爸的收入，我們全家不吃不喝也要攢上兩年。那個笑眯眯老師勾畫的藍圖並沒對我產生多大誘惑，我對自己一向沒什麼信心，所以不想浪費家裏的血汗錢。
我並不知道家裏究竟有多少錢，每次的了解渠道，都是爸媽吵架的時候，我媽歇斯底裏地衝著我爸嚷嚷：“這麼多年咱們還是一窮二白，一分錢都沒攢下！”
既然一分錢都沒攢下，哪裏來得八萬三千塊，我長出了一口氣，權當去有錢人的補課班走了一遭。
令我沒想到的是，笑眯眯老師雖然沒俘獲我，卻完全征服了我媽。要不是他長得太對不起觀眾，我一定以為我媽是貪戀了他的美色。令我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引起了我們家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在我心裏一向視金錢如糞土的老爸，因為昂貴的補課費大罵我媽是瘋子。
他們吵得很凶，甚至把我小時候從後車座上掉下來額頭留了一小塊疤的事都拿出來說事，我心裏委屈，明明受傷哪個是我，怎麼反倒是他們兩個理直氣壯地跳出來指責對方，而我作為當事人，隻有聽著的份兒。
後來大概是真的吵不出個一二三，我媽終於想起了我，於是一個箭步過來把我從沙發上拎起來，惡狠狠地問我：“蕭薇，你自己說，你想不想去那家教育機構？”
看看，當價位從幾千漲到幾萬，名稱都從“補課班”變為了“教育機構”。
“媽，其實我在哪學都一樣，那裏學費那麼貴，確實不是咱們家能承受的。”
我媽點點頭，衝著我爸瞪眼，“你看看，就是因為你沒本事，咱們的女兒這麼小就要學會委曲求全！她能妥協，我這個當媽媽的難道不應該為她爭取嗎，難道讓她一輩子都像你一樣窩窩囊囊地過嗎？”
我多麼慶幸，我沒繼承我媽胡說八道的本事。
“董小琴啊董小琴，你可不可以不動不動就當著女兒的麵侮辱我？我窩囊？對，我就是跟你受了大半輩子的窩囊氣，今天不能再由著你的性子來了！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為了這個家都是為了你們，可是我不能任由你胡鬧！花了八萬多蕭薇就能考上一表了？你不讓她去學校非要把她送到那個所謂的教育機構全托，你怎麼能確定就是對她好呢？”
“我確定，我當然確定！”
我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坐視不理，趕緊上前勸架：“媽，我覺得我在家聽喬老師的課就挺好的，我一定好好學習，您還是別折騰了！”
我媽瞪了我一眼，“這就是喬老師推薦給我的，她從這個月開始就要去那兒上班了，不會再出來當家教了。”
我爸冷哼一聲，“不來更好！”
“你……”我媽徹底被這句話激怒，從沙發上抓起一隻抱枕就砸了過去，抱枕砸到我爸臉上，眼鏡順勢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隨著清脆的破碎聲，我們三個都愣在原地，一種從所未有的疲憊感蔓延開來，我第一次覺得，其實感情特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