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入學軍訓時，教官讓我們依次做自我介紹。我當時的位置是第五個，沒什麼準備時間，起來胡說一氣。什麼夢想，什麼未來，其實都是小時候才有的規劃。隨著成長，我們離未來越接近的時候，反倒越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時至今日，我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這個問題胡優優和吳歌然卻似乎都有答案，看來我終歸是個活不明白的蕭薇。
周六早晨，洛小天跳上我的床，他這兩天尤為興奮，因為小姨和小姨夫就要回來了。至於他一塌糊塗的期末考試，好像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全然沒有對他產生絲毫影響。有時候我真羨慕洛小天，小姨和小姨夫對他的寬宥使他擁有著這個年紀少有的無憂無慮。而我，在每次洗臉的時候，看著鏡子裏那張微胖又透著疲憊的臉，總覺得是在對著某位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這個時代，是不是專門早就初老症的呢，沒人給我答案。
我媽破門而入，打斷了我們姐弟的親昵，她有些煩躁地把洛小天從我身邊拽走，“趕緊去收拾東西，從昨天就開始催你，可你看看你的衣服書本還是到處都是。還有假期作業你一個字都沒寫吧，等著我給你寫呢？”
“小姨什麼時候回來？”我來了精神。
“下午就回來了，洛小天，我說話你聽沒聽見？”
洛小天幽怨地衝著我媽敬了個禮，轉身踏著正步離去，我媽居然被他逗笑了，我看得有些癡，印象裏已經許久沒見過她的笑容了。目送走洛小天，我媽轉回來的臉瞬間收回笑容，速度堪比川劇。她走過來一把將我身上的被子掀起，命令式的口吻說：“趕快起床，今天一堆事呢。”
我不敢問有什麼事，隻得順從地爬起來，我的自然醒又泡湯了。
早飯吃得沒滋沒味，我媽對著我爸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帶著我出門了。她走得飛快，我跟在後麵像個可憐的跟班，身上黑色的羽絨服上還帶著一塊油漬，幸虧我媽沒有發現。她帶我去了一幢我從未去過的寫字樓，樓下釘著許多家教育機構的名字，其中幾家我都聽過，是很出名的連鎖機構。
“我們去哪兒？”我小心翼翼地問。
我媽沒有回答我，走進電梯直接按下5樓，電梯間的廣告回答了我的疑問：“優泰教育，請上5樓。”
前台異常明亮，整體環境一看就比我之前去的那家補習班高端太多，我們被前台漂亮的姐姐帶進了一間辦公室，裏麵坐著一位老師笑眯眯的，又是給我們端茶又是給我們倒水，熱情地跟賣保險的如出一轍。
聊了一會兒有的沒的，笑眯眯老師遞給我一張卷子，我一看頓時驚呆了，之前隻見過理綜合，還沒見過所有科目彙集到一起的卷子。
畢竟是當著我媽的麵，也為了給笑眯眯老師留個好印象，我答得分外認真。答到三分之二笑眯眯老師忍不住叫停：“好了好了，我大概看看就行。”
你不早說？我偷偷翻了個白眼。
笑眯眯老師大概是怕我媽麵子上掛不住，很象征性地誇了我一遍，緊接著話鋒急轉，我又變成了走在懸崖邊的小孩兒。
“聽了老師的評價，你有什麼感想？”他依然笑眯眯地問我。
“我離我媽的目標還有一定的實際距離，這個距離可能不是一時間能夠追趕得上的，我要認清事實，重新確立目標，這樣我和我媽都能輕鬆一些。”
笑眯眯老師一愣，終於收起了笑眯眯的表情，他幹咳了兩聲說：“小同學怎麼能輕易改變夢想呢？就算你答應，你媽媽也不會答應，就算你媽媽答應，老師絕不會答應！”
我媽聞言笑逐顏開，“老師您指點迷津吧！”
我呆呆地看著麵前的老師為我媽”指點迷津“，仿佛他是個算命的。笑眯眯老師在a4紙上塗塗寫寫製訂了一係列課程方案，最後言之鑿鑿地拍胸脯：“蕭薇媽媽您放心，隻要把孩子交給我們，夢想一定會成為現實。多少的例子擺在麵前，我們培養了多少高分考生您不是不知道，有的時候就在於家長的抉擇，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