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住胡同裏,幾乎每家都掛著鳥籠,清早上胡同口買早點都能聽見,不久後鳥的主人醒了,打開磁帶聽京劇、聽評戲,一整天沒清閑。傅傑的曲藝功底就是在胡同裏來來去去時候熏陶出來的。
鳥叫之後沒有聽見唱戲覺得心裏空落落,傅傑自己打開電腦上的播放器,隨便放。
鑼鼓家夥點一起來,房間頓時熱鬧起來,好像屋子裏突然多出十幾個人,挺好的。
傅傑舉著水杯,瞪著電熱水壺上的紅燈發呆,無意識跟著客廳傳來的京劇哼兩句。
——我哭哇,哭一聲馬將軍,叫、叫一聲馬幼常啊,未出兵先立下軍令狀,可歎你為國家一命身亡!
這句西皮散板於魁智唱的不錯,可惜傅傑沒跟上,禿嚕了嘴。
十歲拿下地理圖的傅傑,唱西皮都禿嚕嘴,病得不輕。
他更加煩躁的揉亂了頭發,挪回客廳,換王佩臣唱《王二姐思父》。
落在筆記本電腦旁邊的手機屏幕亮了,“叮咚”一聲,壓過王佩臣。傅傑想起來自己為了防止錯過葉待秋的短信,把提示音開到最大。
誰啊這時候?
滑開看——葉待秋?
趕緊點開:“早上好。昨晚上我想了很多,我和你的舉動都缺乏成年人必要的周全考慮,但是,我沒有後悔。為了彌補昨天不順利的約會,今天要繼續嗎?”
說法很古怪,但是,約會!
約會啊!
哈利路亞阿彌陀佛,感謝空調!
傅傑堵死的鼻孔都透氣了,生怕葉待秋反悔似得十指如飛:“好,你什麼時間有空?想過去哪裏嗎?”
文字表麵看不出什麼,傅傑臉上充滿了癡呆病患者常見的傻笑。
“抱歉吵醒了你?我今天原本的計劃是去圖書館學習,下個月有考核,你呢?一般約會會去哪裏?”
傅傑這好逸惡勞的性子,上海犄角旮旯什麼好玩兒的都知道,就是不知道葉待秋想去哪裏:“沒有,我正好醒著。今天沒事,去哪裏都可以。一般約會項目是逛街吃飯看電影。”
隻猶豫了一下,還是補充一句:“我可以把電腦帶到圖書館寫文章。”
鄭浩天提出的問題並非空穴來風——
他湊活是個公眾人物,根基不穩的戀情如果過早曝光,於誰都無益。
消息停頓了一會兒,葉待秋可能在思考:“我沒有需要買的東西。去圖書館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
“市圖?”葉待秋發來一個定位分享。
點開一看,淮海中路,離傅傑這兒三刻鍾路程,差不多,旁邊就是衡山路,吃的玩的電影院一應俱全,好地界。
“可以,幾點?”
“九點半在市圖門口可以嗎?我今天打算整體過一遍物權法,任務比較重。”
手機右上角的時間顯示5:43,傅傑摸摸滾燙的額頭,決定鋌而走險:“可以,等會兒見。”
王佩臣還在嬌媚俏皮地唱著:十七八的大姑娘走道兒,我們還拄著拐棍,不拄拐棍我們手兒扶著牆。
莫名和傅傑現在的狀態搭。沒想到故去的老藝術家還能預測幾十年之後的事兒。
廚房裏的熱水壺拚命嘶叫引起傅傑注意。傅傑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開水兌點涼水,倒了兩包衝劑,還翻出一板治咽炎的片劑,就著藥水吞下四粒,然後往喉嚨裏大量倒水直冒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