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對上海不熟悉,但想來總有些天然涼的地方,與其大費周章等洋貨來,為什麼不找個合適的地方稍微裝潢一下?不論是賭還是跳舞,想來更多圖的是個熱鬧。”她講完這話,目光看向張鼎雲,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張鼎雲沒有否定,反而給她一個眼神,鼓勵她繼續說,“我前幾日閑逛,經過豐兆公園,傍晚的時候黃浦江上吹來涼涼的風,地麵也是水門汀,不好嗎?”
廖婉玗講這話的時候,腦海裏已經浮現出一幅畫麵來,於是她將自己腦中所想給luciana和張鼎雲描述了一下。
“天色將暗,我們可以在公園裏支上幾個棚子,棚子上和周圍的樹上掛著彩色的霓虹燈泡,樂隊吹奏著舞曲,舞客們跟著節奏在涼風中旋轉自如。這不是比定一大批洋貨來的實惠?”
張鼎雲隻帶著她去過一次舞場,沒想到她居然能提出這樣好的想法來,“露天舞場是個好主意,這事情也沒有別人做過,想來是要轟動的。那水門汀雖然不如打蠟的彈簧地板,但咱們可以撒些滑石粉,跳起舞來步子也就方便了。”
luciana心下大喜,也覺得這主意妙,頓時有些明白為什麼廖婉玗能成為唐亭歐的徒弟,“那我這幾日就著手準備,眼看著越來越熱,這事情拖不得。”
張鼎雲和廖婉玗本就是來幫luciana背後的李經平出主意替師父還人情,後續究竟要如何準備露天舞場,跟他們關係不大。
兩人離開“阿根廷俱樂部,並沒有直接回去唐宅,而是驅車前往寧波路,那一片有唐亭歐才買的幾畝土地,眼下尚未決定作何用途。
二人趕到時,隻見大通銀行的徐誌元徐大班正站在唐亭歐身邊,不知說些什麼。
上海的銀行有許多家,其中外資最為神氣,主要是因為外資銀行資金雄厚,在這亂世裏政權交迭,金融風暴隨時都可能到來,一旦拉攏了這些個外資銀行,倒時也可借一臂之力。
但作為上海首屈一指的外資銀行,大通的徐大班也有自己想拉攏的人,除去官僚老爺和軍閥勢力,唐亭歐這樣的成功商人,是最好不過的客戶目標了。
隻可惜,唐亭歐的存款這些年來始終隻存在國人自己創辦的銀行裏頭,款子往來最多的,就是張鼎雲家族創辦的鹽業銀行。
“師父。”廖婉玗下了車一路小跑到唐亭歐身邊的。
唐亭歐並不主動介紹徐誌元,但廖婉玗之前在舞場遇見過他,此刻倒也禮貌地與他打招呼。
徐誌元想單獨見唐亭歐已經很久了,這次也是意外偶遇,瞧著張鼎雲不在,抓緊了時間請他來大通存款,沒想到話還沒講幾句,張鼎雲人就來了。
錯失了機會的徐誌元並不甘心,這一日雖然客客氣氣地告辭,但心中卻是有了個新主意。
以至於,廖婉玗接到電話的時候,十分意外。
徐大班的神氣,廖婉玗是見識過的。之前在舞場,討好拉攏他的小商人和國內小銀行董事一晚上就三四個,也幸得這人張揚,見客統統在大舞池邊上的小圓台子,倒給她機會長了見識。
這樣一位神氣人物,今兒居然將電話打到唐家來,管家接電話的時候他還特意隱去了真實姓名,托說是廖婉玗做衣裳的裁縫鋪子,直到廖婉玗親自來接電話,這才據實以告。
徐誌元電話裏的語氣很好,親切的廖婉玗莫名其妙,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這樣一個無名小卒,哪裏值得徐誌元空出時間來請她吃午餐。
“徐大班,您有什麼事情,可是找我師父或者師兄,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邊打斷了,徐誌元很堅持,甚至表示自己可以配合廖婉玗的時間,這讓她覺得問題更加不簡單。
電話中將會麵應下來,掛斷後她又在原地站了好幾分鍾,雖然徐誌元再三囑咐她不要對別人說,但她還是琢磨著要不要將事情告訴張鼎雲或者是唐亭歐。
直到兩日後的傍晚,廖婉玗看著桌上徐誌元盒子中雍正年間的粉彩山水筆筒後,覺得自己將事情告訴師兄,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
如今這年月裏,送禮多是乾隆年間的擺件,一是因為物件多,價格公道無視快到一百塊就能買到不錯的東西,二來則是市場寬,人家拿去變賣也容易出手些。
但雍正年間的,若非有要事相求就必然是關係非常好,畢竟年代短,總共也沒燒出多少禦窯來,那價值,比乾隆年間的玩意可以高出許多。
廖婉玗顯然跟第三次碰麵的徐誌元並沒有多要好的關係,那麼,讓她想不明白的就是自己究竟能幫他做什麼,值得他送出一個雍正年間的官窯筆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