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夏鄰著黑色的背包在沙發上坐下。或許是之前房間太暗,沙發又呈深棕色,她沒過多在意。現在她突然發現,在這個毫不起眼的房間中,唯有沙發倒是值得一提的。
這是一套美式的布藝沙發,設計雖簡潔,倘若放在一間更為現代化的客廳中定很大氣;然而放在這老舊的屋子裏就有些古怪了,就像一個年輕氣盛的孩子被圍在一群老古董中間。
俞夏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感到有些不自在,這種別扭與沙發無關,而是來自房間本身。她透過廚房敞開的門看著趙唯森走動的身影,偶爾傳來櫃子翻動聲和“嘩嘩”的流水聲。不知為什麼,這種聲響稍微讓人安心點。她收回目光,盯著腳下褪色的木地板發呆。
她恍然意識到這個房子裏缺少了一股味道,不,準確說是多了一道缺口。這房子從什麼時候被割舍掉了一塊,而被割舍掉的那塊又沒有用荒涼和廢棄來填補。所以說它作為了一種半失真的東西而存在,不屬於此也不屬於彼。大概再過個很長很長的時間,它也隻能歸順於曆史了吧。她腦子裏盡是些無聊的東西。
一個人住,住在這樣的房間裏。她瞬間想出了幾種答案,然而又覺得幾種都不正確。廚房裏傳來了粉碎機轉動的聲響。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窗簾仿佛奔逃不及的亡靈,無聲地飄然飛舞。她縮了縮肩,感到有些冷。
俞夏目光再次對向了那台呆頭呆腦的電視,雖然上麵並不見灰,卻像是幾百年前就被遺棄在了那裏。不知為何,俞夏很難想象出趙唯森打開電視按動遙控板的樣子。
她又不知出了多久神。過了會兒她視線偏轉,旋即又注意到電視機旁立著一個相框。她本以為會是一張和家人的合照,但這相片卻隻有半張,另一半好像被生生裁去。俞夏站了起來,躡手躡腳地朝那照片走去,對著它半蹲下身。相片上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年齡該有六七歲。拍照時大約正值夏日,他神采奕奕地對著鏡頭笑著,身後綠影婆娑,太陽的光斑清晰可見。
這相片像是存在魔力一般,俞夏無法離開目光,像是想從中尋找什麼線索。
“你在幹什麼?”
俞夏站直身子回頭看,趙唯森正端著兩碟咖啡站在她身後。
“他是誰?”俞夏問。
趙唯森沒有回答,臉上毫無表情。他沒看那照片一眼,將咖啡放至茶幾上,說道:“你的咖啡。”
他坐到沙發一側的單人座上,繼續說道:“是用藍山咖啡豆煮出來的,原料沒問題,隻是我的製作粗劣,可能並不好喝。”
俞夏覺得他像是在回避話題。
“你兄弟?”她坐回了沙發上,不依不饒地問。
“不是。”
“那是誰?”
那是一種沉甸甸的沉默,仿佛一塊黑石頭沉入極深的湖底。他凝視俞夏片刻,說:“一個朋友。”
趙唯森端起咖啡,用勺子攪動裏邊的方糖。他好像對著攪出的漩渦出神,那雙眼睛不時放出古代冰河般的光芒,嘴角微微抿著。
俞夏端起自己那杯咖啡。咖啡燙了點,她抿了一小口,細細品了半天。咖啡略微有些苦,或許是這個緣故,即使再醇香她也不覺這滋味好到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