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我盯著她的臉,實在是想不出她為何要這麼做。於情於理,阿房女都是她的阿姐。她為何要如此?
侍女把阿房女攙扶到了榻上,便急急忙忙的出去喚太醫。我走上前,失神的看著阿房女蒼白的臉。月兒在一旁愣愣的看著,轉身便跑開了。
我張了張嘴,那聲呼喚仍是沒有叫出來。
阿房女見我過來,便輕輕握住我的手,喚我,“扶蘇……”
“母親……”阿房女的臉上沒有了半點血色,蒼白的讓人害怕。
她是父親的寵妃,而我又實在害怕她的身體挨不過這關,轉過頭便向秋菊喊道,“快叫父親來,阿房她……”
話還沒說完,阿房便費力的搖了搖頭,“大可不必,長公子,我要跟你說些話。”
我點了點頭,半跪在她身旁。
“扶蘇,以後你就叫我阿房,我不是你的生母,也不是小君……”
我一愣,沒想到她竟能說出這樣的話,曾聽說她不願意要任何名分,如今看來,她連這個小君的輩分也是不想要的。
“我隻想做阿房,隻想做趙國的阿房……”
我有些心酸的看著她,也許父親並不是她的良人,深宮閨怨的寂寞,又哪是尋常人能懂的。“對,你永遠都是趙國的阿房。”
淚眼朦朧的看著她,我有些哽咽的應了句,“阿房女……”
她把我的手覆蓋上她的小腹,完全隆起的小腹,“這裏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扶蘇……”
弟弟或者妹妹,我想起了阿房曾經所說的話,便沉沉的點了點頭,“世間的好東西,都是他的。”
從始至終,我都不明白阿房女要我說這話的意義何在,反倒是,有些怪異。憑借著她的寵愛,她的子嗣也會有無上榮光與愛撫,又何必交給我?
她看我眼中的疑惑,張了張嘴,示意我把頭湊過去。
“嬴政他……不喜歡孩子……若我不在了,他就托付給你了。”
沒有母親的孩子在這深宮之中活著尤為的艱辛,如此說來,嬴政他確實……我鄭重的點了點頭,“扶蘇必定不負阿房女……”
她滿意的牽了牽嘴角,沉沉的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媵母上前摸了摸她的額角,幽幽地歎了口氣,“扶蘇,你回寢殿中去罷。”
“阿房女她……”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丁點的血色。
“無事,你走罷……”媵母不願讓我碰到驚慌失措,極易發怒的嬴政。她更想自己去麵對這個暴躁,感情脆弱的男人。
我點了點頭,邁開了步子。未央宮的上上下下的亂了步子,從侍女們驚恐的眼神中便能看出一切。太醫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秋菊指引著他,臉上也是愁容滿麵。
停下身,我伸手攔住女醫,“慢。”
女醫見到是我,停了下來,恭敬問,“長公子何事?未央宮娘娘還……”
“父親如果問起,阿房女為何這般,太醫怎麼答。”我冷冷的看著她,不再言語。
女醫季愣了一下,看到我的神色,不由得瑟縮了一下,“長公子,這……”
秋菊輕輕歎了口氣,“女醫季是秦宮最著名的太醫,為秦宮後妃生產幾十年,從未有失誤。這次怎麼說……”
我不想讓父親知道阿房女這般是月兒所為,在我心底,月兒還是那個月兒。我不願意讓她受到傷害。我看了眼秋菊,她被我的眼神攝住,一時間沒有出聲。
“女醫季說是產時之患便好。”我撫了撫衣袖,看著年過半百的女醫低著頭,思考了半天,顫顫微微道,“長公子,若是秦王怪罪下來……”
“無妨。”我把她扶起,“父王不會怪罪。”我看了眼秋菊,我們都知道,月兒,便是新的王後。 馬上就會代替她姐姐,寵冠六宮。
我離開未央宮前,婢女秋菊告訴我三件事:
月兒及笄之時,她選中的良人是我父王,嬴政。
阿房女心有所屬,鬱鬱終生。
我的拒絕,才是月兒的最大傷悲。
無心之失在所難免,滴水不露豈會無心。我昏昏沉沉的走回了從小生活的寢殿,背後的未央宮在我看來,十分的渺茫與昏沉。
究竟權力,能給人帶來多大的歡愉,能讓人如何不能割舍。這些,我是不懂的。
五年後,我結識了儒家的張良。他問過我這樣的一句話,“秦國阿房女名冠六國,可是真美?”
我沉思良久,竟無言以對。
恰逢那日,我與張良正對著驪山方向飲酒。我拿起酒爵,向東,輕輕傾倒在了泥土裏。張良見我這麼做,輕輕問我,“這個阿房女對你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