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月兒及笄，那日空氣晴朗，有小風。
我看著玉簪插進她的發梢裏，她臉上有些淡淡的笑意。臉色比前些日子更加的紅潤。
月兒她有十五了，該嫁人了。我憂愁的看著她。我生辰比她小，束發也晚。
阿房女在房中沒有出來，月兒的頭發是媵母梳起的。今日的及笄之禮，父親來觀望。秦國弱冠以上的青年才俊，他們也在。
她生得極美，出身又好，會有很多世子喜歡她。
太傅李斯見我苦悶，便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公子年紀還輕，不易想男女之事。”
他望了望台上的月兒，淡笑道，“女人和男人不同。她們的容貌易衰，不趁年輕時把自己婚嫁給好人家，以後可是沒機會了。”
太傅說得這些道理，我都是懂的。所謂女人和男人的差別。父親想要在今日，給月兒許個好人家。我望著底下的豪門貴富，不知月兒會挑到誰。
僅僅幾步，我能看得清月兒的臉。她站在嬴政身邊，相貌有幾分像她的姐姐，阿房女。有那麼一瞬，上麵的不是月兒，而是阿房女。
我一陣恍惚，暈到在地。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對於二房姐妹。
等我清醒過來，媵母的臉龐出現在了我眼前。
“阿母……”我想起身，卻又是一陣眩暈。
媵母看著我的樣子，眼睛裏不禁流出了淚水，“扶蘇，這都是宿命啊，鄭國的宿命……”
自幼我便極易暈厥，每次受到刺激，我都會如此這般。沒來由的暈厥，我也習以為常了。如今媵母說這是我的宿命，我卻十分不解。鄭國的宿命到底是什麼？
媵母不願講給我聽，隻是搖了搖頭，“月兒及笄那日許了人家，你沒有看到。”
我淡淡一笑，“是誰家的公子有這麼好的福氣？月兒也算得上一個大美人。”
月兒和我初見時，隻是個嬌兒。如今，她要嫁作人婦。我還當真有些舍不得，晃了晃身子，我又挺起了身。
媵母見我翻身下榻，忙問，“扶蘇，你要幹……”
我沒有回頭，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未央宮，椒房。
月兒端坐在內室，正調寫字碗蜜水，向著阿房女遞了過去。
秋菊見我來，忙問，“長公子，你怎麼來了？”月兒現在是有婚約在身的人，自是不能與我獨處。我自知理虧，但也稍有些不甘，“母親也在其中，不礙事的。”
見我是要硬闖，她便不再攔著，隻是淡淡說了句，“長公子好自為之，奴婢告退。”
我看著秋菊的背影，也有淡淡的心疼。她一手照料的兩個女人，都離她遠去了。終歸是不合時宜，別時行亦難。
阿房女遠遠的就看到了我，朝我微笑著。她的小腹已經完全隆起，太醫說她離臨盆不遠。
我輕輕走過去，“母親，這幾日……”
沒等我說完，她便扶著我的肩膀，寬慰道，“你的身子我是知道的，月兒定了婚約，這件事情不應該讓你知道。”
月兒一直都沒有抬頭，仍是淡淡的看著手中的蜜水，似乎出了神一般。
我苦笑，“扶蘇沒有福氣，月兒這麼美的嬌娘，終歸會是別人的新婦。”
月兒聞言倒是一頓，手中的蜜水也潑出去大半，“別人的新婦……”
見她這個樣子，我不禁一愣。月兒的反應實在是強烈，完全不在我意料之中。
月兒抬起頭緊緊的盯著我，“那日，我問你的，你可是記得？”
我臉上一僵，沒想到月兒竟然還記著。我說我一生一世隻會愛一個人，月兒也想讓我這一生一世隻愛她一個。
“月兒……”阿房女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嚴厲，“論者輩分，你不要再難為扶蘇了。”
“輩分……”月兒看了一眼姐姐，冷笑了起來，“我要出秦宮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似乎與我無緣。姐姐好好享受這浮華，妹妹不能陪你了。”
沒想到月兒會這樣跟姐姐說話。在我的印象裏，月兒都是無比的乖巧。
阿房女臉上變了顏色，她沒成想月兒會這麼一說。
“是又如何，錦衣玉食又如何？”她咬著牙看向月兒，眼底有稍許的不可思議的神色。“父親早先就不想讓我帶你來秦宮，我沒聽勸，結婚，你和那些深宮婦人還有什麼區別……”
阿房女臉上的顏色越來越差，我看著她上下起伏的胸口，不禁一愣，忙握住她的手，“母親，切勿動怒……”
話說到這裏已經晚了，阿房女身子一軟，便臥在了地上。
月兒見狀也是一愣，瑟瑟問，“姐姐生氣極了，都會這樣……”
秋菊過來，看到阿房女側臥在地上，頓時慌了手腳，“娘娘，你怎麼樣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