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嘴裏含著鹹陽宮裏甜掉牙的蜜餞,見到了我父親最寵愛的妃子,阿房女。
父親攜著她的手,慢慢走上主位。
她真得很美,難以形容。我見過很多美人,雖然我的太子妃也是極美的。但是對於阿房女,年幼的我卻有種難以描述的氣質。這種感覺既不是妖豔也不是素然,她處於這兩者之間剛剛好。
相比之下,華陽宮的娘娘身上的紅衣,卻顯得極為媚俗。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阿房女,臉上雖然強裝著笑意,但她緊握的雙手便顯示出了她的憤怒。
媵母收拾著我吃過的果殼,小心的拍著我的後背,輕輕附到我的耳邊,“這就是阿房女,秦宮裏最受寵的女人。都說她溫柔慈美,像極了你的生母。”
想到生母,我心裏不禁有些刺痛。小時候,我便聽說生母是秦宮的王後,溫柔慈美,也深受父親寵愛。但是我還聽說過,父親寵愛她,隻是因為她長得像極了一個趙國美人。
王後有可能隻是他的替代品而已。我怔怔的看著滿麵春風的秦王政,竟動了一絲殺氣。哪怕他是我的父王,威震八方,他在我的心裏,永遠都不完整了。
他們走過我的案台時,阿房女低下頭,衝我笑了笑,她停了下來,對著父親,“政,這般大的孩子,是長公子罷。”
父親那時還被稱作秦王,還沒有自稱三皇五帝。聽阿房女叫我,父親第一次把目光鎖在我的身上。“叫……”他沉思了一會兒,“扶蘇。”
我站起身,清晰緩慢的吐出自己的名字,“扶蘇。”
阿房女摸了摸我的頭發,她淺淺笑了起來。“這名字,來自《詩經》的山有扶蘇?”
我臉一紅,不敢看她的眼睛,“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喬鬆,隰有遊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我看著地麵,聲音沉沉的。
“好。”我震驚的抬起頭,竟對上父王雙眼。“誰是你的母妃?”
媵母趕忙跪下伏在地上,“媵妾月氏撫養長公子,其母……”話沒有說完,華陽宮娘娘便起身,朝我走來。
“是妾身的公子。”她衝著嬴政媚笑著,“臣妾教導著長公子,可是有幾載……”
父親看了看她,輕輕點了點頭,他溫暖的手掌不經意的擦過我的頭。我沒有感覺半點欣喜,我的生母是鄭妃,可不是那個華陽宮娘娘。她溫柔美麗,嬴政不能這麼就忘記她。
我的手突然變得冰冷,心更冷。
見他們要離開我的案台,我馬上直起身。
“我的生母是鄭妃。”我衝著他們的背影喊過去。我已經做好了被逐出宮的準備,甚至也許我就要被我這個威嚴的父親禁足一生的準備了。
不出我所料,我的魯莽讓空氣停了一會兒,在此期間,我竟沒有聽到一絲風的聲音。在此之後,我都是很喜歡站在外麵感受著風的感覺。八歲那年,那次大宴,我永世難忘。
“好。”嬴政又回身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鄭妃,你不愧是我嬴政的兒子。”
我大喘了一口氣,竟有些飄飄然,我有些暈了。
父親下令賞了媵母,她臉上也是慘白。她抓住我顫抖著的雙手,“小公子,你……”
我看著她痛苦的神色,不禁也閉上了雙眼。也許今日過後,華陽夫人會找我的麻煩。我看到了太傅李斯的眼神。仍是那樣的深不可測,眼睛的眼色卻是深了許多。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忤逆過任何人。而今天,我在一列皇子麵前,忤逆了我的父王,還有他最寵愛的妃子。本來,若是那句話,不喊出口,我應該會受到嘉獎的。
整個宴會上,父王都沒說什麼。隻是拿著酒爵暢飲。我麻木的執著箸,往嘴中夾著這些珍饈美食。其間我嚐不出任何的滋味,我很害怕。
“母親……”媵母在後麵一直留著淚,身體仍是不住的顫抖。我知道她是想我的生母了,鄭妃作為王後時,宮內安定。
【科普】秦王這一生喜歡過三個女人。第一個便是阿房,原名夏玉房,小名叫阿房,據說是趙國神醫夏無啟的女兒。這裏的阿房不僅人長的美,引用呂不偉的話就是“好一個絕色美女”,想想連韓非認識她以後都要做那美麗的“鄭州之夢”,還有有名的蒙將軍啊都對她念念不忘的,就知道她的美麗與出眾了,怪不得秦王見她說的第一句話居然就是“你好美”。這裏秦王對阿房可真所謂是癡情,想想那座留名後世的阿房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