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一直都不敢正眼瞧著趙應,他那天在燕丹殿外說的那句‘在意鍾離’,一直都讓我惴惴不安。若是論年紀,在平常人家,我早就許配給別人,如今隻是可惜我現在是有國有家回不去,知道趙應有心於我卻不敢承應。
國破家亡,又怎能再涉及兒女情長?我捶了捶發酸的腦袋,心不在焉的看著高瑞,見他正拈著一粒燕地特有的蜜果往嘴裏送,葛夫站在一旁眼饞的看著。
今日參加燕王客宴,葛夫沒能上座,我隻留他在一旁趙應高瑞。開懷痛飲是葛夫軍中習性,若是讓他與燕王共飲,就不知他酒後又能說出什麼言語了,我雖一向不喜歡像高瑞那般的儒家弟子,但是論禮教,諸子百家沒有能勝過於儒家的。
燕女舞著水袖,扭著細腰,在罄鍾伴奏下翩翩起舞,我淡然的望著殿內的舞女,不知怎的,感應不到他們的一絲靈動,生硬又刻板。
我沉住氣,伸手端起麵前的一尊果酒,正要起身去敬燕王,卻感到一抹目光,沉靜而又冷冽。
抬起眸子向那道目光看去,一個手捧古琴的樂師跪坐在我的對麵,手指毫無規律撥弄著琴弦,彈出來的樂調令人心神不寧,見他嘴角勾著一抹笑,我不禁心出疑慮,這樣的手法怎能進入宮廷之中。
正欲向燕丹問那男子的身份,上座的燕王突然擺了擺手,示意舞女下去,氣若玄虛道:“寡人近來已見不得美人群舞了,真是讓人眼花繚亂,聽聞齊國人不喜舞樂,適才的那些權當做歡迎齊國使臣的儀式,禮儀漸疏,齊使莫要見笑。”
趙應聽到燕王如此一說,便起身回道:“燕王此言差矣,素聞燕女善舞,趙國的細腰與此相比都無法比擬,今日我等出使燕國,燕國完全是按照貴賓之禮來迎接,怎能說是禮儀漸疏?”
燕王的兩鬢頭發已經斑白,眼神也因為沉迷酒色而變得渾濁,此時聽趙應一言,無神的眼睛亮了一下,癡念道:“這些舞女都是我從燕國挑出來,一等一的絕色,趙將軍好眼力。若是喜歡,趙將軍隨便挑就是。”
燕王神色遊離的看著我們,來燕國已經多日,燕王一直都沒有召見齊使,今日的召見也是太子丹趨利避害規勸的結果,我雖不講究俗禮,但是對於高瑞這類的士人,不召見便是莫大的恥辱。
聽到燕王要吧燕女送給趙應,我不禁心頭一陣酸澀,不知為何有這般的感覺,手中端著的酒尊也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我緊緊盯著趙應波瀾不驚的臉,心頭湧上的這股酸澀怕是難以壓製,他若是碰了燕女,還有什麼在意與否。
太子丹見我心神不定,看著趙應,心頭的疑惑便也了解大半,起身回燕王道:“父王身子乏了,還是早些歇息,趙將軍等使臣的招待還是由孩兒來吧,一切都尊崇齊使的喜好。”
我感激的看著燕丹,正要把提著的心放下,趙應突然向燕王道:“多謝大王美意,大王盛意在下自然不會推脫,燕女有如此身姿,怎能不受此禮?”我突然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指尖紮進了皮肉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我迎上趙應戲謔的目光,又想起了他前些日子跟我有意無意的距離,心中實然一痛。整個人都單板的站起身,恭送燕王。苟延殘喘的國家,沒有絲毫的生機,歌舞在這個殿內顯得極為多餘,這個已經快走向盡頭的燕王,又能要些什麼?是美色還是珠寶?
太子丹見我神色不安的跪坐在那裏,便起身問道:“鍾姑娘臉色不好,可是不舒服?”
聽到燕丹叫我,連忙回過神答道:“適才看到燕國的歌舞,感覺尤為生趣,半天也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