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宦官扶下馬車,他看到鍾家的府邸到了,連忙放下我的胳膊,匆匆行了個禮就走了。我看他不屑的神情,不禁惱怒起來,我們鍾離氏世代為齊國效忠,按常理,鍾家比後家實力大的多,而如今,連宦官都看不起我們鍾家,心中的憤怒真是難以表達。
我推開門,看著滿地掉落的海棠花瓣,心頭突然湧上了一股異樣之感,整座宅子就好像遭人翻過一般,連花瓣都沒有被人放過,我走近那株海棠樹,摸著那些被人打掉的樹皮,一陣酸澀。
回過頭,看見哥哥在月光底下站著,平日俊朗的臉上布滿了陰鷙,我緩步向他走去,
他細細的研究著天上的月亮,知道我來了便輕輕問道:“離兒,你今年多大了?”
他半仰著頭,月光都灑在了他的臉上。我也學著他的樣子,對著月光喃喃道:“還有一個月就能行及笄之禮了。”
哥哥苦笑的側過臉看著我,用手撥弄著手中的的拂塵。我盯著他衣領上的花紋,等著哥哥的問話。我等了半天,他領子上的紋路都被我記了下來,他還是沒有問我。
我好奇的抬起頭,竟看見哥哥滿臉的淚水,心中不覺也痛了起來。半響,哥哥低下頭對我說道:“若是生在尋常人家,想必早就許配了。”
我聽到他如此有一說,瞬時感傷滿懷,不知道我能不能讓父親和哥哥看到我的及笄之禮。想到這兒,我猛然跪了下去,眼淚也隨之掉下來。
哥哥看我行如此大禮,想把我扶起來,我掙脫他的雙手,執意跪著。我感受著膝下石子的磨損哽塞道:“鍾離不孝,長兄如父,受鍾離一拜。”
哥哥把拂塵扔到了地上,俯身也給我行了個大禮,哥哥的嘴抿著,和我目光相對,距離之近,我都能看到他指尖的顫抖。生在王侯世家,榮華與屈辱永遠相伴相生,即使你潛心修道,企圖避世也是徒勞。
我站直身,把哥哥扶起來,和他一起走進主殿,今日父親未歸,讓我和哥哥都很擔憂鍾離氏的安危,尤其是我,見到孫晉後更不知幾時能夠回來。我心疼的看著主殿那些被推翻的桌椅,被打壞的玉器。這些東西都是父親的心愛之物,都是當年齊襄王田法章所賞賜下來的,而如今都已經被打碎,甚至連牆上的八卦陣圖都已經被人拽了下去。
不難想,趁父親沒有在家,後勝派了齊兵來搜查鍾家,他以為虎符在父親手中,沒成想,他什麼都沒有找到。我深知哥哥受到了怎樣的驚嚇,還見我如此長的時間沒有回來,想必是以為我被齊王抓去了,上次田建設宴時,誇我貌可敵無駌的事情,哥哥一直耿耿於懷。
我伸出手,像兒時那般抓著他的衣袖問道:“別院的客卿有受到驚嚇麼?”
哥哥望著滿地的碎片,神色恢複了往日的平和:“他們沒有被齊兵嚇到,倒是齊兵看到鍾家這麼多的客卿嚇了一跳。”
鍾離家的客卿住滿了整個別院,平日煉丹把整個府邸搞得烏煙瘴氣,而看今天,這些客卿擺的陣勢倒也是不錯。有這些人在,後勝也不會將父親怎樣。
我把半塊虎符掏出來,哥哥盯住我手中的那半塊虎符,緩緩問道:“這東西怎在你手中?”
我將偶遇無駌母妃的經曆給他講述,他聽聞君王後的情義,不禁動容道:“執古之道,已欲今之有,以知古史,是謂道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