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看著這屋外的風景答道：“公子嘉帶著親信逃到了代，自稱代王，保留趙國最後的一脈。”
他見我還是不語又說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天下大事絕設、非善惡可辨，倘若以善惡來區分，太過於膚淺。”
我聽他如此一說，便把盤中的棗兒放進嘴裏，棗兒雖不及往年那般綿滑，但也是十分甘甜，這棗兒也會因為趙國滅亡而變得幹硬，心中的酸澀之感也已經淡去。
天色早已暗去，院子裏的枯枝擋著月光倒是有幾分韻味，一時間，我竟望著這月光出了神。哥哥見我愣神，一時覺得無趣，便提起毛筆在竹簡上寫字。我看著月亮的移動，情不自禁地張開手，看著讓月光照的發白的手指，也許這月光也與風一樣可以穿過縫隙，不知在同一片月光下，孫晉又在想什麼。
想到孫晉，我連忙起身，向茶館跑去，絲毫都沒有理會在身後寫字哥哥，今晚月亮這麼大，這麼亮，他是不是與我一樣伸出手，想著這天下。
我站在月光下帶著和以往一不一樣的心境等著孫晉，孫晉每到閑暇之時總會來這裏飲茶，我們相互調侃度過了許多年，在這裏，我沒有等到孫晉的身影，正準備轉身而回的時候，茶館的啞巴老板急急忙忙的打著手勢，眼睛裏還閃著淚光，比劃了半天，還把我往外拽，往著城牆那邊指。我心裏徒然一涼，心中就像缺了什麼東西一般。
他跟我說：將軍待發，等你多天未果。
一直以為自己除了家人之外誰都不會在意，還以為自己對孫晉的感情不過是為了利用，到了他即將出行，我才明白，為何不敢跟他再賭一次，因為我怕我輸。
老板還在推我，焦急的目光催促著我，我拚命的往城牆外跑，遠處的一列一列齊兵正準備出發，眼淚讓視線變得模糊，我已經看不清前麵的道路，卻感覺越跑離他們越遠，今日孫晉被派去駐紮齊國邊境，不知這一別將會何時相見.
想到這兒，我搶過一匹馬，揮鞭而行，我想告訴孫晉，今晚月光很美，你要好好活下去。
當馬跑到城牆那裏，孫晉穿著戰袍正與無駌緊緊相擁，我坐在馬上看著他們，心中雖有些酸澀，但還是強顏歡笑，緩步向他們走去，君王後的馬車也在那裏停著，我下了馬走上前去，君王後由侍女扶著，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對璧人，無駌雖然不是君王後的親生骨肉，多年相處，也會有感情的罷，再者君王後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在孫晉的身上，今日能城外一送，也是頗為重視孫晉。
孫晉看到我，便攜著無駌向我走來，無駌看著我通紅的雙眼：“離兒怎麼把眼睛都哭紅了。”
我避開孫晉的目光衝著無駌道：“風太大，揉進了沙子。”又自言自語道：“今晚月亮特別亮。”我向君王後走去，看到她日漸衰老的樣子不由得心口一痛，我俯身行禮：“見過太後。”
君王後看著我：“你說今晚月亮圓，我倒是想起故人了。”我看著她滿含淚光，抬起頭仰望著月亮：“許多年以前，我也是在這樣的月光下送別齊襄王，讓他光複齊國，當年之事不知為何，仿若今昔。”
我看著月光下君王後的影子，有些黯然悲涼，我捏著衣袖靜靜地佇立著，女人心，難思量。
孫晉跨上了馬，策馬跑到前去，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斥的感情卻說不出口，最後我拉著馬，伴著月光，想著今人，今昔，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