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柔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以前雖刻薄但不惡毒的舅母竟和野獸一般喪失了人性。而舅舅,則擺出一副你欠我,天經地義的樣子。而這一直沒有說話的表弟,則是如此說道:“姐,你以前口口聲聲對我好,可我如今連媳婦都娶不上,您就全當為了弟弟吧!那老徐人也不錯,比你現在這口子強得多。若是能將我這外甥女帶過去,改個姓認他做爹。那老頭子還不得美上天?到時,保管您享清福!”
這軟硬兼施之下,戚柔輕歎了一口氣,她的憤怒消失得無影無蹤,目光逐漸清明,片刻後,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夫家姓金,你們稱我金夫人也罷,稱我金戚氏也好,總之,我已經不是戚家人。待會兒我把錢還給你們,以後好自為之吧。”
“你說什麼?我可是給那老徐打了保票,你說不是戚家人便不是戚家人?與我斬斷關係?”邵本冷哼一聲,目光變得冰冷,“你這是害你舅舅陷不仁不義之中,我告訴你,你說了不算!”
邵黃氏表情也逐漸猙獰,聲音愈發刺耳尖利:“你這小賤人,說還錢,你還得起?當初你走投無路時,是我借給了你錢,否則你們這一家早就餓死在街頭了。如今想與我們兩清?你欠我們的是命,你還得起麼?”
這一對夫婦不斷破口大罵,挑高的聲音比之前更大了幾分,但在金家兄妹與戚柔眼中,卻越來越像兩頭畜生在撒狂,好似不值一提,甚至聲音在耳邊也越來越小。
“這邵本是潑皮無賴,這婦人是舌長心毒,這兩人湊上一對,可真是‘天賜良緣啊!’兩個造出的這人人模狗樣的,不過嘛,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絕配!”柳行舟如看怪胎似的看著那邵家三口,嘖嘖稱奇。
“無外乎畜生一頭。”夏寒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將目光肆無忌憚放在顧巧盼與蘭玉身上的年輕人,語氣微冷。
在聽到“舌長心毒”這四字時,蘭玉眼皮一跳,用餘光偷瞄了一眼夏寒,有些心虛。在這陰損婦人身上,她感受到了幾分自己從前的模樣,沒想到竟是如此醜陋……
還是……做個好人吧,否則就與她一般醜了……
蘭玉不知道好人什麼樣,大抵是小姐這般模樣的,想著想著,偷偷看了看顧巧盼,身子不由自主站得端正起來。
“明明是膽小如鼠,說得卻理比天高,也不怕被雷劈死!”柳行舟聽著汙言穢語多少是有些憤怒的,氣得笑了出來,“可真是長見識了!”
夏寒接過了柳行舟的話,笑著說道:“天底下的笑話可多的是呢,不過,粗鄙荒唐的也大都發生在世俗之中。你哪天空了多去市井走走,保準不會無聊。”
柳行舟曾聽聞那些市井婦人在街頭說起話來毫不顧忌,甚至床榻上的男女之事也能當作笑話道出一二,什麼“李家長,張家短,誰家的爺們兒壯如牛,哪家媳婦兒嗷嗷叫”,他可受不住這些,苦笑著搖搖頭,說道:“以前我倒沒有發覺,也不懂老祖宗常掛在嘴邊的世人愚鈍所謂何意。認識你之後,看得稀奇事多了,便也明白了,唉,實在是可笑可悲。”
“是啊,所以說還是要多出去走走,你我又不是聖人,哪能和傳說中的先賢相比,不出門而知天下事,靜心而得道?”夏寒說道,“這世俗中芝麻點的誘惑就能讓親人反目,讓自己受無盡災禍,糟蹋了後路還以為自己占了便宜,以為自己比誰都精。他們是貪婪懶惰,是見識不夠,是心境太低。我們見了荒唐,更笑其愚昧。可是啊,我也在想,在那些隻手遮天的絕高之輩眼中,看咱們也是不是像咱們在看他們一樣,是否那些上界能人看咱們,甚至還比不上咱們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