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主要管理十個大庫,分別裝銀、布匹綢緞和顏料,統稱戶部三庫。戶部三庫中,裝錢的也有三個庫房。第一個是皇宮內庫,存有白銀一百二十萬兩,俗稱“過河錢”。即一旦發生危機,供皇帝逃亡時使用。這是皇帝逃命用的錢,自然無人敢打主意。第二個是內務府銀庫,所儲存的是各式珠寶,庫房不大,容易管理,不易失竊。第三個則是戶部銀庫。戶部銀庫位於戶部署後,分南、北二庫。戶部銀庫所存銀子,賬麵上一般都達到上千萬兩,且每日裏進出收支頻繁,銀子也需要庫丁搬運,自然滋生了侵蝕的空間。
乾隆年間,自和珅當政後,戶部銀庫從未得到認真清理,庫內侵蝕嚴重。銀庫陋規是,每逢禦史查庫,送給禦史白銀三千兩,仆從三百兩,不管虧空多少,也無人去管。曾有禦史趙佩湘想要清查庫房中銀子被侵蝕的數量,反而被庫丁聯合起來弄死。道光二年,禦史陳鴻奉命稽查銀庫時,連水都不敢喝一口。天長日久,積弊重重,也無人再去過問銀庫虧蝕的事。
道光二十三年二月,由於庫丁分贓不均,彼此攻訐,戶部庫銀的弊端方才暴露。卻說戶部銀庫庫丁張誠保的哥哥張亨智想幫兒子捐個官兒,但是一口氣拿出那麼多錢,怎麼也舍不得。張誠保對侄兒實在是好,就利用自己管庫房的機會,約好其他庫丁幫哥哥的忙。當日張亨智拿了十一個口袋,共一萬一千兩白銀到戶部。銀子入庫時,張誠保和周二、張五等六個庫丁聯合做手腳,將七袋銀子虛報為十一袋,剩下四袋共四千兩銀子交給庫丁張五帶出銀庫。
張五帶了四千兩銀子出了銀庫,四處溜達著找到周二,分給了他一些銀子。其他庫丁都是老油條了,一看周二鬼鬼祟祟的樣子,知道其中有鬼。就聚在一起指著周二嘀咕:“這廝今天貪了不少銀子。”
京城裏一群混混兒每天都在銀庫大門外盯著庫丁的屁股看,如果屁股夾的緊,肯定是今天有銀子帶出來了,就下手搶。聽到庫丁議論周二貪了銀子,立刻一擁而上,將周二剝光,搶走了近四百兩銀子。這個事情鬧得人人皆知,一些庫丁就去找張亨智討分銀子。張亨智也不是省油的燈,原來也是庫丁,因為在銀庫作弊被趕了出來。看到老同事們想敲詐自己,張亨智破口大罵,讓庫丁滾蛋。
庫丁沒敲詐到銀子,心情很不愉快,其中有傻冒庫丁就去告發。接到告發之後,道光就派刑部尚書惟勤到庫房內仔細清查。
一查之後,惟勤眼珠子都嚇得掉出來了,銀庫帳麵結餘應為一千二百一十八萬餘兩,但實存銀卻不足二百九十三萬兩,也就是虧空了九百二十五萬兩白銀。可戶部銀庫很長時間是由穆彰阿主管的,惟勤查明戶部銀庫實際情況之後,一時不敢做聲。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平日裏在軍機處一直是慈眉善目,閉目養神的老爺子潘世恩,得到戶部銀庫虧空的消息後,立刻怒目金剛,帶了祁寯藻、李振祜、祝慶蕃等一幫後生小子,聯名將戶部虧空的消息報告給皇帝。潘世恩一捅馬蜂窩,惟勤哪裏敢再隱瞞,就將虧空九百二十五萬兩的數據如實報告給了道光。
道光就是做了皇帝的葛朗台,得知虧空了這麼銀子,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指天罵地,破口大罵了半天,道光靜下心來一想,近千萬兩銀子不是庫丁所能偷走的,戶部所有的官員都逃不掉責任,遂嚴令乾隆朝之後,所有曾到戶部任職或盤查過銀庫的官吏,按照官銜大小分攤賠這筆銀子。
穆黨在朝中也不是一枝獨秀,滿人親貴中以載銓為首的“皇族派”成為“穆黨”的主要政治敵手,雙方摩擦不斷,而銀庫案也給了“皇族派”扳倒穆彰阿的機會。“皇族派”由宗室成員與部分旗人組成,以定郡王載銓為首。載銓是乾隆的曾孫,在道光年領宗人府宗令,曆任禮部尚書、工部尚書,兼步軍統領。載銓將下五旗的滿人視為自家臣仆,擔任工部尚書時就曾將工部官員嵩曜喚為自家的奴才,對穆彰阿也不放在眼裏。為了爭奪權勢,兩派曾爆發過多次爭鬥。
此次銀庫案發之後,載銓不聲不響跑到道光身邊,遞給了他一張條子,上麵列著穆彰阿主管戶部的詳細時間。這次賠錢,從嘉慶五年起,至道光二十三年,凡在戶部任過官的,每月要賠一千二百兩銀子。載銓是個細心人,連穆彰阿回老家丁憂,有三個月沒管銀庫都給列了出來。最後一算,穆彰阿要陪十一萬四百兩銀子。穆彰阿看了這張紙條想死的心都有,心道載銓你真狠,我得回家砸鍋賣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