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申撻伐”,意思就是大規模開打。而英國人也在談判桌上失去了耐心,遂在1841年出兵攻打虎門。
皇帝要打,穆彰阿自然分外賣力,他協助道光調撥軍餉數百萬,又抽調各省近二萬兵力前往廣州助戰。
大清國的萬千軍隊,在英軍的利炮之下簡直是不堪一擊。前線將領都在忙著虛報戰功,掩飾敗績,糊弄皇帝。一名將領竟然派人與英軍商量:“你不要放炮,我也不放炮,誰也不放炮。我放幾次沒有炮彈的炮,給皇帝麵子,然後走掉。”前線的大吏已成為驚弓之鳥,開會時一名護衛吸鼻涕時用力大了點,督撫們竟然以為是洋人開炮,滿座皆驚。
廣州一戰,如黃粱一夢,有猶在夢中未醒者,有震驚者。原先的主戰派,如閩浙總督顏伯燾,狂呼英國人船堅炮利,紀律嚴明,實在沒法打。浙江巡撫劉韻珂哭喊,英國鬼子大炮猛烈精巧,實在是沒法打。此後穆彰阿也全盤反對開戰,力主羈縻。
穆彰阿詢問門生曾子城對戰和的態度。曾子城道:“自南宋以來,書生好詆毀議和,以主戰博取愛國的美名。至於如何處理外交,已有五百年不被提起了。”此言誠若南宋湯思退評論曆史上的主戰者:“此皆利害不切於己,大言誤國,以邀美名。”曾子城認為,英國國力強盛,很難打敗,應以和為主。
看到門生的意見,穆彰阿大為激動,立刻幫曾子城改名為曾國藩,意思是國家藩籬。此後穆彰阿大力提攜,曾國藩初期仕途順達。曾國藩在道光十八年中進士,道光二十年入翰林院。此後數年之中,連續七遷,曆任兵、工、刑、吏部各部侍郎。如同沒有嚴嵩就沒有張居正一般,沒有穆彰阿就沒有曾國藩。
軍機大臣中主戰的,本有王鼎和祁寯藻,不想王鼎突然自殺,隻剩下剛入軍機處的祁寯藻。
道光二十一年,王鼎奉派去河南堵塞黃河決口。此時林則徐已被革職,王鼎就讓他來幫忙堵決口。黃河決口堵上後,王鼎回京。至軍機處,每見到穆彰阿,王鼎就要大罵他是秦檜、嚴嵩,穆彰阿則含笑不語,也不與他爭辯。在皇帝麵前,王鼎每次都很激動,口水橫飛地亂罵,道光也厭煩了他,礙於他是老臣就沒發作。王鼎罵得厲害了,道光就讓太監把扶他出去,並搖頭歎息道:“卿醉矣。”
道光二十二年四月,英軍攻陷乍浦,道光派“穆黨”大將耆英、伊裏布前去談判。四月三十日,王鼎上朝時力陳琦善不可用,請啟用林則徐,稱不殺琦善無以謝天下。道光聽了大怒,拂衣而去,王鼎竟衝過去一把拉住道光衣服不讓他走。
看皇帝不聽自己的意見,王鼎心中鬱悶,想來想去,想出個老法子,就是所謂的“史魚屍諫”。
“屍諫”是臣子最厲害的撒手鐧了,王鼎老人家以為自己一死,皇帝就會聽他的。當夜,七十四歲的王鼎回到圓明園旁的寓所中上吊自縊,臨死前留下遺書,彈劾穆彰阿擅權誤國,力薦林則徐該大用。
卻說軍情吃緊,道光每天召見軍機處大臣時,王鼎總是準時趕到。當日召見時,久等王鼎不至,道光就讓軍機章京陳孚恩去王鼎家查看他是不是生病了。陳孚恩到了王鼎家後大吃一驚,王鼎已上吊自殺,還有一封遺書留在身邊。
過了一會兒翰林張芾,軍機章京聶潭也過來查看情況了。這兩人都是王鼎門生,也都是陝西人,卻投到穆彰阿門下。看到王鼎自殺,三人與王鼎的兒子王沆商議,到底軍機大臣上吊,在大清曆史上還是第一回,傳出去不好聽,就以“暴疾而亡”上報,並刪改了遺書。
林則徐得到消息後大慟,寫了首《哭王鼎》,“傷心知己千行淚,灑向平沙大漠風”。在伊犁待了三年之後,林則徐再被起用,調任陝西巡撫,他借三個月病假之期,特意到蒲城去祭奠王鼎。林則徐到了蒲城之後,在王鼎族弟家中一住兩個月,拜祭了王鼎的墓,題寫了大量的墨跡。
道光二十一年之後,琦善、伊裏布、訥爾經額和耆英等一批滿人官僚聚集在穆彰阿周圍,結成穆黨,彼此援助。戰場上屢遭敗績之後,道光悶悶不樂,厭倦了喧囂的主戰聲,“惡聞洋務及災荒盜賊之事”。皇帝如此,主和派自然得勢了。此後,由穆彰阿一黨包辦了所有條約的簽署。一批漢人鐵杆主戰派變為主和派,也投入了穆彰阿門下,如顏伯燾、劉韻坷、程矞采、黃恩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