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守成時代的軍機處(1)(3 / 3)

和珅突然跌倒,和孝公主多次入宮,想借著皇帝妹妹的身份,能求皇帝網開一麵。但嘉慶已經下定決心,要拿和珅開刀。正月十一日,嘉慶頒布了和珅的二十條大罪。平心而論,二十條大罪中,有一些也算不上什麼罪狀。如和珅坐轎子出入大內這一條大罪,實因和珅患有嚴重的腿病,每當腿病發作時,疼痛難忍,苦不堪言。為了治腿病,和珅四處求醫,燒香拜佛,但效果甚微。乾隆五十八年,英國使團中的吉倫醫生幫和珅治理腿病,起到了一定效果。和珅旋贈送綢緞給吉倫醫生。對於英國醫生的治理方案,和珅還發表了頗有意思的言論:“雖然你這方案,與中國通行之醫理不同,新鮮奇突,好似從別的世界來的,卻是頗有意思,頗有道理。”

嘉慶認為和珅的罪行與鼇拜、年羹堯、訥親相比,尤其過之,為了國體起見,特意加恩賜和珅自盡。

正月十五日夜間,京師內一片繁華,火樹銀花,香車遊騎,金吾不禁,玉漏相催。在獄中的和珅作詩兩首,感懷前事,無限傷感,無限淒涼:

“夜色明如許,嗟令困不伸。百年原是夢,廿載枉勞神。室暗難挨曉,牆高不見春。星辰環冷月,縲絏泣孤臣。對景傷前事,懷才誤此身。餘生料無幾,空負九重仁。”

“今夕是何夕,元宵又一春。可憐此月夜,分外照愁人。思與更俱永,恩隨節共新。聖明幽隱燭,縲絏有孤臣。”

和珅是乾隆十五年出生,被賜自盡的此年剛好五十歲。正月十八日,和珅收到白練一條,在生命的盡頭,和珅留下絕命詩雲:

“五十年來夢幻真,今日撒手謝紅塵。他時水泛含龍日,認取香煙是後身。”

和珅死後,他在北京的住宅被分割,前半段被分給了嘉慶的親弟弟永璘,後半段則給了和珅兒子豐紳殷德與和孝公主。和珅在驢肉胡同的老宅子,給了和琳兒子豐紳宜綿。永璘得了他夢寐以求的和珅的豪宅後,對房子加以改造,使之更符合王的身份。此府後世被轉到了恭親王奕訢手裏,成為著名的恭王府。

因為和孝公主的關係,豐紳殷德得免不死,並被批準出京辦理和珅喪事。和珅早年在薊州修建的豪華墳塋此時已被拆毀,看墓人的房屋也被賣掉。豐紳殷德隻好找了塊地,將和珅草草下葬。嘉慶也額外開恩,準許豐紳殷德保留伯爵爵位,但命令他在家居住,不許外出生事。豐紳殷德本來是個安靜的人,性格老成,不苟言笑,喜歡讀書寫詩,經曆此等大變,自然心灰意冷,有看破紅塵之感。

此後的歲月裏,豐紳殷德在家閑居,每日看看書,練練武,對於道家法術也是分外崇信。嘉慶八年,豐紳殷德突然被仆人控告,說他每日習武,準備加害和孝公主,並且和小妾在國喪期間生下一個女兒。嘉慶查明仆人是銜恨誣告,豐紳殷德與和孝公主關係很好,根本沒有練武報仇的想法。但豐紳殷德在國喪期間和小妾生下女兒,在嘉慶看來“實屬喪心無恥”,遂革去他伯爵爵位,令他閉門思過。無端招惹出了是非,更讓豐紳殷德頹廢,終日沉迷於道家修煉術,與方士、道士頻繁來往,還給自己取了個道號“天爵道人”。

然而修煉道家法術並未讓他得以釋懷,他如同驚弓之鳥,不知何時禍事降臨,時刻處於緊張狀態,身體日漸衰弱。嘉慶十五年,三十六歲時就去世了。豐紳殷德死後,和孝公主一人持家,生計艱難,無力維持家庭開銷。嘉慶知曉妹妹的苦處,偶爾也伸出援手,給些經濟支持,才能維持小康生活。進入道光朝後,道光對這個姑姑格外開恩,給了更多照顧,將和珅被查抄的當鋪及一些土地發還,才改善了生活。

富貴榮華,變幻若夢。和珅若是知道自己的最後結局,是否會滿足於在宮中做一個轎夫?豐紳殷德、和孝公主前半生無限風光,後半生無限淒涼,他們是否會後悔生於這樣的家庭?

熙來攘往,皆為利益,皆為權勢。被權欲富貴衝昏頭腦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常發出哀歎,所歎者,不過求一平淡生活矣。然而,當身陷名利場時,有幾人肯跳出來去過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