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守成時代的軍機處(1)(1 / 3)

和珅的黃粱一夢

乾隆六十年,就皇帝的接班人問題,舉國上下,無不議論紛紛。多年之前,乾隆曾對天發誓,如果能在位六十年,將禪位給兒子,以示不敢媲美祖父康熙在位六十一年。乾隆三十七年,乾隆正式宣布,將在八十五歲時禪讓。

乾隆本來有十七個兒子,到乾隆三十八年秘密建儲時,已有十個皇子去世。到了乾隆六十年,隻剩下四個兒子還活著。剩下的四個兒子之中,皇八子永璿剛愎自用,不為乾隆所喜。皇十一子永瑆詩文書法皆佳,名噪一時,乾隆也很是喜歡。但永瑆好耍權術,為人苛刻,且一毛不拔,自然入不了乾隆的法眼。

最小的兒子永璘,是個貪圖玩樂的公子哥兒,整天微服外出鬼混,為此乾隆將他的爵位降為貝勒。永璘知道做皇帝無望,曾打趣道:“這皇帝的帽子哪怕和雨水一樣滴落,也不會掉一滴到我頭上。隻求各位兄長可憐我,將來做了皇帝後,將和珅的豪宅賜給我住,我就心滿意足了。”後來嘉慶果然將和珅的豪宅,分了一半給他。

早在乾隆三十八年,皇十五子永琰已被秘密立為皇儲,此後他經曆了二十餘年的漫長考察。在此期間,皇儲是誰,無人知曉。自雍正創設秘密建儲製度後,誰是皇太子無人知曉,如此避開了兄弟爭鬥,也避免了以太子為中心形成太子一黨,威脅到皇帝本身。乾隆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至乾隆六十年,乾隆有四個兒子還活著,但朝野內外沒人知道哪個皇子已被立為皇太子。朝鮮外交使臣來華時,曾就此問題四處詢問,不想朝野內外“皆緘口揮手”。由於無法猜測,甚至有人認為皇孫綿恩,也將進入未來皇帝的候選人梯隊。

到了乾隆六十年,乾隆將所立的密件,展示給王公大臣閱看,確立皇十五子永琰為皇太子。此年永琰三十五歲。在九月三日正式舉行確立太子儀式之前,和珅私下給永琰送去一個如意,暗示他已被立為太子。當日永琰收到玉如意時,自然是極為歡喜,不想日後這成了和珅的罪狀。

嘉慶元年(1796)正月初一,八十六歲的乾隆在名義上宣告正式退休。當日舉行了傳位典禮,鼓樂齊鳴。在外人看來,這禪讓一派和氣,乾隆是真心想做太上皇了,安享清福了。但其實不然,在禪讓儀式上,老皇帝堅持不肯將已陪伴自己大半生的玉璽讓出。新皇帝焦慮之下,求教於劉墉。劉墉則道:“古今安有無大寶之天子?”

但這新皇帝還是羞答答,不好意思去找老皇帝直接要玉璽,就讓劉墉去要。劉墉過去後,對老皇帝道:“陛下您無心於帝位,真心想禪讓。可禪讓而不交出玉璽,天下人知道了,該怎麼評價呢?”劉墉口水了半天,才從老邁的乾隆手中將玉璽哄出,方才舉行禪讓大典。

玉璽讓出了,可皇帝的宅子乾隆還是占著。退休之前,乾隆已經為自己建好了退休後的養老地寧壽宮,不料禪讓之後,他繼續賴在養心殿裏,不肯移駕。兒子嘉慶也不敢請他走,隻好繼續住在毓慶宮。乾隆雖然退居二線了,一切待遇照常。新皇稱皇帝,乾隆則稱“太上皇帝”。太上皇的生日稱為萬萬壽節,新皇帝則稱為萬壽節。

乾隆退休之後,與其說嘉慶要依照乾隆的心意辦事,不若說嘉慶要依和珅的心意辦事。沒人想到和珅會有這麼大的能量,但事實確是如此。

太上皇很敏感,也很自豪。他自豪,他是古來最高壽之帝王,他期待著能活過一百歲。他敏感,權力是他的禁區。雖然是太上皇,但一切還得他做主。乾隆是退而不休,禪而不讓,仍掌大權,但他到底已經年邁。再雄才大略的君主,在時間這把殺豬刀麵前,也要卸去他的雄風,磨去他的英明。不過乾隆毫不擔心,他有個與自己靈魂相通的影子,這就是和珅。有和珅幫他打點,這江山統治起來還是不太吃力。

乾隆對和珅的信任牢不可破。如果有誰說點和珅的不是,在乾隆看來此人必是別有用心,想挑撥離間二人的親密關係。乾隆時刻離不開和珅,不論是去圓明園,還是避暑山莊,還是秋獮木蘭,和珅時刻伴隨著他。太上皇的心思隻有和珅能懂,太上皇一個眼神,一次喃喃自語,和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和珅就是乾隆的貼身棉襖,合身,暖和,舒坦,乾隆時刻離不開他,也將一切政務都放心地交給了他。

嘉慶登基後的主要政務活動,不過是參加祭祀、大閱、傳臚之類的禮儀活動而已。新皇帝得時刻謙恭,不能表現出急火火想掌權的心思。嘉慶也不敢說服太上皇徹底放棄權力,他更不敢動和珅絲毫。隱忍的背後,其實他內心憤懣無比,“太上皇信之愈深,皇帝恨之愈切。太上皇愈以為功高,皇帝愈以為罪大。不除和珅則禍害無比,欲除和珅則投鼠傷器”,嘉慶所能做的就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