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在渭樸一家醫院實習,進行的很不順利。睡眠不夠,卻依然要堅持兩頭跑。媽媽最初不願意住院,擔心負擔太重,我非不讓,竟然還對她發了脾氣。
我從來不是一個習慣高聲說話的人,那一次我自己也被嚇到了。媽媽最後在無聲的妥協中住進醫院,然後她開始不理我。
我本身學醫,因此照顧她盡心盡力,一絲不苟,嚴格按照自己的要求,但卻得不到她的諒解。彼時的我不知道,對待一個病人,是不能要求被體諒的,我的心胸還不夠寬大,甚至對自己的媽媽。
我依舊像個不停轉的陀螺,有時候跑在路上,一陣暈眩之後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從哪裏回來。我想我是病了,可是我沒有倒下的理由。
我每天去醫院見到媽媽,她總是問我:“我什麼時候能回家?”
我從大段的解釋,苦口婆心的勸解,變到堅決的說不,變到沉默,變到充耳不聞,變到冷酷地摔門而出。
我到底是心窄,受不得一點點委屈,多一點我就毫不猶豫地暴露自己的不滿。
其實我摔了門之後,隻是站在門口徘徊。在醫院這個環境中,多一個莫名其妙哭的人並不奇怪,每一天都有生離死別在上演,看慣了散場的人們冷酷地走過去,也就走過去了,不會回頭,也不會好奇。
然後我接到櫻子的電話,她在寧城實習,離渭樸很遠的地方。
我對著櫻子捂著嘴哭,仿佛她聽見了,我的壓抑就會減少一點。
她在電話裏不住的問我發生了什麼事,需不需要她回來看我。
我說:“不用。我隻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我掛上電話,背靠著牆一寸一寸滑下去。瓷質的牆壁真的很涼,涼透衣服,涼到心裏。我背靠著牆蹲著,頭埋在手臂裏,馬上就要睡過去。
我聽到有人在叫我“蒙蒙”,我知道是他來了。這世界已經有很少人這麼叫我。
我抬起沉重的頭,那瞬間有些暈眩。他高大的身影俯下來,我看見他關切的臉,心一下子變得很柔和。我說:“來了啊。”
我的聲音沙啞飄渺,像暗夜的鬼魅,令人生寒。
周啟的手貼到我額頭,皺了皺眉,他問我:“是不是覺得冷?”
我點了點頭,這才感覺到冷是從心裏透出來的。他脫下外套,裹在我身上。我知道他趕了很遠的路,放下工作來看望我和媽媽。外套很溫暖,像他的懷抱。
我說:“我還好,就是困了,我想睡一會。”
我坐在過道的椅子上,他把我拉近他的胸口,我沒想到他會對我做如此親密的動作,近的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在咫尺,可我此刻困的不成樣子,不多時,就沉沉地睡著了。
醒來時,我依然歪著腦袋靠著周啟,而他仍是直挺挺地坐著,高度調到讓我舒服的位置。
“醒了?”
“嗯。”
“你這是多久沒睡了?”
“我不記得了。”我抬表看了看,“一會我還得回醫院值班。”
“吃完飯再去吧。”
周啟來了,母親表現出難得的高興。原來她不是不想理我,的確是我做的不夠讓人舒心。在我的反思和緩和的氣氛中我們終於互相體諒了對方。
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終於到了強弩之末。我是在實習的診所裏接到病危通知,匆匆趕去時,他們已經除去了母親的輸氧管。
我開始是強壓著語氣質問院方的行為,在得到無理回應之後我情急之下拉扯了一下護士的衣袖。
我並不是有心去挑釁,但護士怒不可遏地用力打開我的手,我們彼此都感到受到了對方的侮辱。
我說:“你們憑什麼擅自拆了輸氧管?”
護士說:“什麼叫擅自?我們是經過她本人同意的。”
我:“你……”
我聽到媽媽虛弱的聲音喊我,時斷時續。
媽媽說:“是我讓給拆的,不怨他們。”
護士白了我一眼,說:“聽見沒有?!”
我走到她床邊,我問她:“為什麼呀?你需要這個,你不懂的——”
媽媽搖了搖頭,我扶她坐起來:“早不需要了。還費錢。”
我的心刺痛,我說:“什麼費錢,都這個時候了,您還說這種話……”
媽媽摟了摟我的肩,說:“蒙蒙你聽媽媽說。”
我坐下來,平息了一下,替她打理了頭發。母親病後憔悴了好多,連光潤的頭發都變得幹枯。
“蒙蒙,這些天,我知道你很辛苦。媽知道你心疼我,可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受不得一點委屈。這也是我最擔心的,我擔心你不夠圓滑,以後要吃虧的。”
我說:“您說這個幹嗎。我以後聽你的話,慢慢改。”
“嗯,是要改。隻不過,媽媽陪不了你多久了……”
我轉過頭,把眼淚迅速收回去。
我強忍著眼淚,打斷她說:“別說這些了。”我摸向桌子想拿一個蘋果來削,可是水果刀怎麼也找不到,我隻能捏著蘋果,心裏亂的不成樣子。人在極度恐懼下是不是都是這樣,想拿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看了看我的不適,隻是問我:“小啟呢?他來了嗎?”
我回過神來,我說:“他在工作。”
她“哦”了一聲。
我見狀拿出手機:“我給他打電話。”
依靠在床上的母親沒有阻止我,我心痛的意識到,她是在準備最後一次見麵和講話。
周啟的電話沒人聽,我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信上說,媽媽病危,想見他最後一麵。
我重新回到病房,坐在媽媽床邊。
我看見她欣慰地笑著,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小啟……他是個不錯的孩子,對你也一直很照顧。
我不語。
她接著說:“你也要對他好,相互照顧,知道吧?”
我看著窗外的雨潺潺,汨汨地在窗戶上流成九曲十八彎的小河,又像傷心人的淚。
我不知愣愣地看了多久,最後的時刻終於要來了嗎?原來是異乎尋常的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再次轉頭看向母親,卻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麵,雙眼迷蒙。我聽見母親悠悠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
“我一直最最擔心的,是如果我也走了,我們家蒙蒙怎麼辦呢?……”
於是我終於忍不住,在靜默中低下頭頓哭。母親因過於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
喘息之間,母親跟我說,她想吃醫院樓下對麵包子鋪的小籠包子。我照顧她慢慢躺下,以舒服的姿勢安睡,告訴她我一會就回來。
出房門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方向感。眼淚刷刷地流著,向左向右看,不知該前往何處。我明白這是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刻,我該麵對的是我一輩子無法有勇氣去麵對的現實。我不敢擦去不斷流出的淚水,就任由它流著,仿佛那是最後的防護。
我向電梯口走去,一步一步,越走越快。氣息和腳步極不合拍,顯得非常淩亂。我沒有看到周圍發生著什麼,我隻是像尋找一個暫時的避難所那樣頭也不抬就闖進一台打開門的電梯。
電梯裏慵懶姿態的人們早已習慣各種帶著各種情緒的人們,更加不會去好奇一個氣息淩亂、哭的泣不成聲的人。我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低著頭,頭發遮擋著臉。在母親麵前我不敢哭,離開了她的視線我毫無顧忌。
我當然沒有注意到電梯門關了之後又迅速打開,像是有人在外麵及時的攔截。然後我低垂的目光接收到一道人影,我還沒有看清,就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把我整個人都環抱住。
我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我不需要用眼睛去確定,就知道那是我的依靠。
他來了,更加惹哭了我,我哭的越來越大聲,隻是壓在他的衣服裏顯得不那麼聲嘶力竭,我喊著:“你怎麼才來呀——你怎麼才來?——”
周啟抱著我,在同個電梯人的目光注視中,一絲也沒有放鬆,一點一點撫慰我的怯懦,我的恐懼,我失去的理智。
他一遍一遍低聲地告訴我:“沒事,我在這。”
我就這樣靠著他的胸口哭,一道一道的眼淚浸濕他的衣服。我從來不知道會有這樣一個時刻,我仿佛隻要一鬆開他,就會失去整個世界,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很想告訴他,請他千萬別離開我身邊,哪怕隻是這一個時刻,隻要陪我過完這個時刻就好。我以後會學著堅強,但這一刻請別離開我。
我不知道電梯最後停在幾樓。人們散了又來,來了又走。可是沒有改變我們的姿勢。我在哭上花光了所有力氣,終於清醒過來,能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我又變回正常的周蒙。
周啟問:“黃阿姨怎麼樣了?”
我站在他麵前,搖搖頭表示了一切。
他繼續讓我靠在他的懷抱,撫著我的頭發,說:“我們一起上去陪在她身邊。”
他強調了最後那句話,是給我最大的鼓勵。他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一個人麵對。
我貼著他的胸口,默默點頭。
媽媽走了。這一年,我二十一歲,母親始終沒有等到我畢業的那一天。就像我父親沒有看到我考上大學。
人生還有比這更遺憾的事嗎?
母親的身後事辦妥後,周啟要回襄城。
我和他一起去的火車站,一路上我們沒有說話。我其實很舍不得他走,就像被丟下了一樣,我會感到害怕和無助。
我走著走著,像一個沒有思想的幽魂。忽然聽到他很緊張地叫我的名字,我下意識抬頭茫然地應道“啊?”,隨後被他強有力地拉住,止步,一輛飛速的吉普在我眼前一掠而過,驚出一身冷汗。我木訥地站著,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闖紅燈。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我們像一對情侶那樣牽著手並肩站著,互相望著。他也是一臉驚魂未定,我心裏對他感到抱歉。我的手微微掙了掙。異樣的神情清楚地浮現在他臉上,之後他鬆了一口氣,像是不忍心指責我,慢慢鬆開手。
紅燈轉綠,我這次看清楚了,才隨著人潮慢慢走向對街。
這樣子的我,他是不是會放心不下,然後就選擇不走了呢?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但僅僅隻是想法,所以無需自責。我在心裏笑笑,難過的不說話。
他說過,我也得讓他安心。
那麼,我就努力去做。可是還是有那麼些次,露出了馬腳,我擔憂著又得意著,渴望被他牽掛卻又不得不很瀟灑的裝作不在乎。他抱我是出自人性關懷,他牽我的手是偶然。既然是他無私的付出,我就不該再索取什麼。
所以我掙開他的手,和他保持距離,以免再次讓彼此受到傷害。
我送他上火車,我最後說的話是:“哥,別擔心我,我會好的。我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他的眉頭輕輕皺著,過了很久才緩緩地說:“別叫我哥了。”
我想都沒想,回道:“不叫哥叫啥?”
周啟不說話,我看向他的眼神,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周蒙,有句話我準備告訴你,每次在電話裏想說,覺得還是當麵說好,可是見了麵,又不知該怎麼說。總之就是,不管你以後叫我‘哥’也好,不這麼叫也好,我都會照顧你。”
我完完全全地注視著他的雙眼,我看到某種因等待而產生的微微不安。我主動地靠向他,伸出手環抱住他,湊近他的耳邊輕聲說:“我都懂了。”
“謝謝你,周啟。”
☆、周蒙:肖岑風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擅長發糖,雖然執著於發糖這件事本身……
早班下班後不到四點,我差不多到家。和門衛張大爺打了個招呼,我見他不同尋常地走出來,對我說:有個領導找你,等你半天了。
我絲毫沒有理解他說的話,於是我決定去看看那個等我的人。
我在我們家那幢的樓下見到了一個我認識的人,肖岑風。
肖岑風,周啟叫他肖隊,渭樸緝毒大隊隊長,也就是我爸爸以前的職位。也許因為這樣,我對他有一種特別的敬意。他總是讓我聯想到我的爸爸,因為日曬雨淋,臉上漸漸變得溝壑叢生,風霜淒迷。
他的到來,使我倍感驚訝。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更沒想到,這突然的相見,竟是他登門到訪。
我的心隱隱不安起來。
——是不是周啟有消息了?
心撲通撲通劇烈跳動,我告誡自己要鎮定下來,至少先請客人到家裏坐下。
已經很久沒有人來家做客,我在尋找茶葉的環節上費了好些時間。我端著茶水從廚房出來,看到肖隊正凝視著家裏的一麵牆。
我家有一麵牆,上麵掛著我和周啟僅有的幾張合影。
我們過去都不太在意抓住瞬間用相機記錄下來,因此隻有這麼一些記錄過去的時光。
我說:“肖隊,請喝茶。”
他聞聲微笑著接過,我們便麵對麵坐下來。
我仔細看他看我的神情,像是有些訝異一個人的變化之大。我想,我這幾年應該老得很快。
我說:“您特意來是——是不是有周啟的消息了?”
他有些猝不及防,隨即疏鬆地搖了搖頭,說:“不是。我來看看你。”
我忽然覺得一陣溫暖,我現在所在的地方,他應該並不陌生。我父親去世後,我經曆了一段痛苦的成長期,那是因為我還沒放下,我母親又病倒了。那一次我在醫院接到一個電話,叫我回家一趟,我回去後才發現是警隊行政部的人,告訴我這個房子是公家所有,我父親已經不在職,因此要收回。
我第一次感到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來扛,我在內心裏害怕和退縮,表麵上卻要頑強到底。
我說:“不管你們使用什麼手段,我都不會離開這房子一步。”
之後的幾天裏,他們再也沒有聯係我。後來相安無事,等母親病情有所好轉,我們又搬回家,也再沒有人來騷擾過我們。
我後來才知道,當時是一個新到任的領導從中起了關鍵的作用,那個人就是肖岑風。
。
有一天,他跟我說,他要參加一個重大任務,是他從業以來最大的一個案件,會離開幾天。我第一次看到淡定冷靜的他,眼裏流露出興奮的目光,仿佛一個獵手聞到了敵人的氣息,將子彈推上槍膛,躍躍欲試。
任務執行前,需要跟家屬交代清楚,因為之後的幾天,是不允許和外界有所聯絡的。
我說“好”。低頭切著菜,手法是很不熟練的。
他走過來說:“蒙蒙,你是不是不高興我去?……其實,我也可以不去的……”
我急忙打斷他,我說:“當然不是!”
我詫異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把我想象的那麼不近人情,不懂道理,於是我較了真。
他笑了,像開足了玩笑。
可我心裏確實是舍不得他走這麼多天的。
我說:“我隻是在算,有多少天沒人給我做飯了……”
我放棄切菜,把手上的活遞給他,理所當然般說:“你要早點回來,不然我真的會餓死街頭。”
因為有他在,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學怎麼做菜。
我為他收拾行李,他走過來坐在我邊上,靜靜地看著我,時而伸手過來摸我的頭發。
“你什麼都別想,好好工作。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我說:“嗯,我們都努力工作。”
年輕的時候總是用工作當做萬能借口。
一個月變成兩個月,兩個月變成三個月。
因為時限的延長,他和我通上了電話,隻是永遠都隻能是他打給我,所以我的手機永遠處於24小時開機狀態,一到沒電的時候就緊張得不得了。
知道他完好無損,我便放心工作,隻是非常想念他。
我也終究沒有餓死街頭,在醫院的食堂一日三餐就地解決,沒命的工作,讓自己不斷旋轉,生怕一個空隙,就讓我生出對周啟的擔憂。回想起來,那段時間,每天都經曆著世人的悲歡離合,他們貌似和我毫無關係,但卻又與我糾纏不清,每天我還要奔波於安撫病人情緒、協調工作的繁雜瑣事中,遠比自己想象的職業要複雜一千倍,於是我大概也就以一千倍的速度成長。但那時,我卻絲毫沒有意識到疲倦,每天清晨從換上白大褂,就全身心在工作中,到深夜,到第二天清晨周而複始。
走的路多了,鞋子就磨損地厲害。拿去修理之後,我又舍不得等的時間,幹脆跑了趟超市,買了大包小包。於是回家時,我就左手托著三個高高壘砌的鞋盒子,右手領著沉甸甸的購物袋。
門衛張大爺一定是看到了什麼彪悍的情形,連報紙都不看了,摘下老花鏡一路望著我。我的架勢的確挺嚇人,我和他匆匆打了個招呼,便眼不看景地隻顧大步走。
忽然左手上的重量憑空消失了。我驚疑地“哎”了一聲,高塔似的盒子消失了,被什麼人拿走了。我正奇怪什麼人這麼無禮,卻看到周啟。他替我接過了手上的重物,我專心走路因此才沒有任何防備。我又是“哎”了一聲,驚喜自然是不必說的,更不知為何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回來啦?”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立馬感到心疼。他曬黑了,讓我想到是日曬雨淋的結果,頭發長了不少,風塵仆仆,卻依然給我最輕快的笑容。
“有沒有受傷?”隨即我伸手倒騰他的臉,脖子,手臂,直到他製止我,推說:“沒有,真沒有。”一副求饒的樣子。
“你別騙我,我可是醫生。”
周啟回我:“你不信,回家脫衣服全身檢查總行了吧?”
我嚇了一跳,責怪地拍打了他一下讓他注意措辭,他瑟縮著躲閃,我卻還是在他的笑意中看出些許疲憊。於是我挽住他的手臂,認真地說道:“我們回家吧。”
浴室裏劈裏啪啦的水聲,讓我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感到這麼安心。
我常想,人生真的很奇妙。我們都各自失去了自己的親人,以為從此以後不再完整,可沒想到,我們會就這樣重新組合成一個家,重新獲得來自家庭的溫暖。這對於我們來說,有著不同常人的意義。
他出來,外賣也到了。
我悻悻地說:“你不在,廚房徹底喪失功能了,鍋碗瓢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再說,你回來怎麼也不提前告訴我,我什麼準備都沒有,隻能叫外賣了。”
周啟無奈地說:“你看你一個人把日子過成什麼樣子了?我不用想就知道你怕是吃住都在醫院裏了。”
我說:“你試試下次再走那麼久看看?看我會不會長在醫院裏,拔都拔不下來——”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掃視到他掛著水珠的半幹頭發。
“頭發要擦幹呀,會感冒的。”於是我接手他掛在脖子上的毛巾,蓋在他頭上替他擦幹頭發。周啟順勢摟過我的腰,我就毫無重心地跌向他。
周啟:“就想這麼抱著你。”
我:“嗯。”
周啟:“嗯是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吃完飯我們幹嘛呀?”
周啟:“當然是……”
我:“吃完飯我們去公園散步好不好?”
周啟:“啊?公園不是跳廣場舞的嘛……”
我:“陪我去嘛……”
周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