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說著笑著,其樂融融。
奶奶和孫媳婦王金菊到廚房裏忙活,香香緊隨其後。奶奶製止了:“女兒家家的,出嫁後回家就是客,到客廳和哥聊天去。”
哥哥和福華正待出門,他們要到梅園賞梅去。
聽說賞梅,香香二話不說,跟著就走。
這個梅園是金山縣一個姓顧的有錢人為他的心上人開的,不對外開放。寒梅盛開的時節,他就帶上小情人,來此住上幾天,賞梅觀景,好不風雅。無奈男人的劣根性讓他又看上一個更年輕、更漂亮的,便冷落了愛梅的小情人。這個烈性女子一氣之下,吞金自殺。從此梅園再也無人光顧,隻有一個半傻的看園人經年累月在此守候,幾乎被主人遺忘了。廣平偶然一次路經此地,發現老人呆呆地站在園門口,顯得那樣孤苦。廣平動了惻隱之心,走過去詢問,不想老人思維十分混亂。廣平隨著老人進了園,看到棲身的窩棚裏隻有一張床,米缸已經沒米了。廣平回家為老人送來了柴米油鹽。
從此以後,廣平隔三差五就來梅園陪老人,給老人送一些新鮮的蔬菜。老人清醒的時候,告訴廣平他姓陳,安徽人,曾因逃荒流落黃家河對岸的何家村,定居下來後,租種了鄰村黃鵬飛老爺的地。他說黃老爺人極好,體諒他一個外鄉人的不容易,常常減免他的租金。
後來老人又講到,民國三十二年“走日本”,他們夫妻倆不幸與兒子寶來走散了,從此再也沒看過兒子,不知是死是活。妻子就是因為過度思念兒子,心力交瘁,早早離世了。自己一個人隻好退了租,到金山縣一個姓顧的人家做事,後來被東家分派到梅園。由於整天沒什麼事可幹,他就拚命地想兒子,想那個比廣平大幾歲又聰明又可愛的兒子,想得腦袋都痛了,結果就不好使了。
梅園在將軍山腳下。他們步行了三十多分鍾,終於到了。輕敲園門,沒有人應。他們小心地推開梅園,嗬!放眼都是傲雪的寒梅,紅、黃兩色,特別漂亮!淡淡的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地上散落著一些細碎的花瓣,小徑上都是,香香不忍踩踏下去。“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香香突然想起景天教她的這句詞。
“陳伯!陳伯!”廣平在園內的木屋外大聲喊道。
沒有應聲。推開木門,隻見陳伯仰躺在床上,神態十分安詳,已經沒有了呼吸。
“陳伯——”廣平放聲大哭:想來陳伯真是可憐,什麼時候去世的都沒人知道。
過年那天,廣平又來邀請陳伯跟他回家過年。像往年一樣,老人拒絕了,他喜歡清靜,不願與人打交道。廣平對陳伯說不要燒飯了,他回去叫奶奶盛了一大碗的雞鴨魚肉,外加一盆白米飯給老人送來了。
可是時隔兩天,老人卻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想到老人一生的坎坷與不幸,廣平更加悲痛。
一旁的香香雖然以前從未見過老人,但曾無數次地聽哥哥談起過,也為老人的妻離子散而揪心。她想:老人一定無數次設想兒子突然回來了,然後娶妻生子,圓圓滿滿。想到這裏,香香突然覺得這個叫陳伯的老人真的好可憐,禁不住潸然淚下。
他們立即請示了奶奶,然後到棺材鋪買來棺木,隆重地為陳伯操辦了後事,使老人得以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