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香香才從冥想狀態中回複過來,她再次懇求哥哥,帶她到景天的墓地去祭拜一下,她要看看景天生前磨難,死後能不能有一方美好的天地陪伴他。
廣平說,過段時間吧,過段時間一定。他端過剛才被香香放下的白粥,喂給香香吃。
香香機械地吃著,兩眼發呆,淚無聲滑落。“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奶奶心疼死了,歎著氣走出了香香房間。
廣平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放下粥碗,小心翼翼地從貼身衣袋裏取出一個小紙包,遞給香香,說:“這是我去景天學校時,景天的同事小吳給我的,說是景天彌留之際,從衣袋裏取出交代給他的,讓他一定要交到你手中,留個念想——這對金耳環本來是準備回家時,親手為你戴的——”
香香顫抖著雙手,接過耳環,“哇”地哭了。
聽見哭聲,奶奶小跑著進來了,顫顫巍巍的。孫女終於哭出聲來,奶奶長長地鬆了口氣。她摟抱著孫女,任孫女有淚盡情流。
廣平默默地退出房間。他知道,他應該替妹妹為景天做些什麼,當然也是代表全家。景天跟自己一家格外親,不同於一般表親。他決定等景天滿七的時候,帶香香一起過去給景天上香。
可是景天頭七剛過,雪芊就鬧上門來了。
那天早上剛下過一場雨,雨後,陽光出來了。廣平放下手裏的活,準備到地裏收拾一下,順便摘些菜中午、晚上吃。
剛要出門,雪芊不邀而至。她剛一踏進院門就罵開了:“什麼香香臭臭的,你給我出來!”
廣平見狀,立即放下鋤頭,笑著叫了一聲:“大姨——”
雪芊把手一揮,白了廣平一眼:“誰是你大姨?!”她衝著裏麵叫,“你個凶手,快給我滾出來!”
香香奶奶擠出笑意說:“她大姨,快別這麼說。”
“那你要我怎麼說?”雪芊吃了槍藥似的大聲嚷,“你叫地方上的人都來聽啊,看我有沒有說錯?要不是那不要臉的鄉下丫頭,我兒子會死嗎?啊?”雪芊看到越聚越多的人們,越說越起勁……
周圍的人看不過眼、聽不下去了,紛紛指責她:“你黃家村就是城裏了,還不一樣是鄉裏人!”
“就是!自己的兒子都容不了,非要逼他——是你自己逼死兒子的!”
又一個聲音說:“你兒子去世才幾天啊,你就有精神來鬧?”
雪芊幹脆撒起潑來:“我知道你們艾家人緣好——你們艾家專會搞破壞別人家庭的事……”
未等雪芊說完,幾個村婦上前,把雪芊往門外推。人們七嘴八舌議論:“你個大姨嘴巴太損,會遭報應的。”
“可不是?景天外甥多好一個人,就是被他媽害的。”
……
人們邊說邊把雪芊推送出村。雪芊見寡不敵眾,悻悻然走了,邊走邊恨恨道:“走著瞧,饒不了你!”
香香哭得淚人兒似的:失去心愛的人已經傷心欲絕,現在大姨又到家裏無理取鬧,羞辱於她以及家人,怎不叫她痛不欲生?
將軍村的人寬慰艾家,下次如果還有人來欺負,他們一定會站出來主持公道的,絕不要怕。
香香奶奶和廣平謝過大家。一會兒後,家裏終於安靜下來。他們想去安慰安慰香香,可香香卻不見了。
到哪去了呢?祖孫倆急得不行,怕香香一時想不開,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此時的香香就在家裏,她把自己關在柴房裏不肯出來:她就這樣呆呆地坐著,什麼也沒想,腦子一片空白。
還是奶奶最懂孫女的心思。幾個房間找過之後,她來到柴房外,輕輕地呼喚香香:“香香,快開門,奶奶知道你在裏邊。”
香香聽到了奶奶的叫聲,她不忍心年邁的奶奶為自己著急上火,連忙打開門,撲進奶奶的懷裏。
奶奶輕輕拍打著香香的後背,什麼也沒說。
廣平見香香找到了,也就放心了,到田裏摘菜去了。
到田裏要經過屋後的曬穀坪,坪邊有一棵大樟樹,樟樹下麵有一條小溪,溪水清冽而甘甜。村裏的人都愛到這裏洗衣洗菜。此時,幾個村婦正蹲在溪邊清洗剛從地裏摘回的菜。她們一邊洗,一邊大聲地說笑,很開心的樣子。偶一回頭,看到廣平正一步步地走過來,連忙咳嗽一聲,大聲地與廣平打起招呼來。其他幾個村婦菜也不洗了,立即圍攏來,要廣平說說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