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告別前來送行的人們,帶著景天,動身回家了。
八個老鄉輪換著、小心翼翼地抬著景天走。走了大半天,終於看到昨天停放在這裏的汽車了。
遠征和他的朋友、還有廣平和司機爬上軍用大卡車,將事先準備好的折疊床打開鋪好,包裝好的冰塊拿出。車下,欽元和老鄉謹慎地將景天連同擔架抬上去。遠征他們接過後,把景天抱到床上躺好。除了司機坐到前麵去開車,其他的人都在車後陪景天。
時值春末,氣候宜人,野外落英繽紛,春風裹帶著花草的香味陣陣襲來。謝過老鄉,汽車開動了。
他們在車上吃了點幹糧,即向金山縣進發。路上,遠征和司機輪著開,車不熄火。
車到金山,已是晚上九點多。雪芊一家人守在客廳裏,沒有一個睡覺的。看到車到,大家衝出客廳,湧到車邊。
香香也來了。奶奶拉住香香,不讓她來,怕她傷心過度。可是香香非來不可。奶奶拗不過她,隻好也隨著一起來了:奶奶何嚐不想見心尖似的景天最後一麵?想到從此陰陽兩隔,奶奶已是泣不成聲。
當看到躺著景天的擔架抬下時,香香衝了過去。緊接著撕心裂肺的哭聲刺破夜空——雪芊、香香、西西……好幾個女人的哭聲同時響起,哭成一片。
大家手忙腳亂地將景天抬到床上,靈堂早已布置妥當。雪芊趴在兒子床頭哭一聲說一句,責怪自己不該把兒子逼走,逼兒子走上絕路。香香更是數番哭得死去活來,要不是奶奶在邊上照看著,有好幾次香香都要去撞床腳,她說要和景天一起走。
彭誌遠痛失愛子,心如刀割,早已泣不成聲,三兩天功夫,蒼老了許多。朝意、朝念這兩個與景天幾乎是朝夕相處的表兄弟,拚命呼喊景天,幻想把景天喚回。雪莉來了,出差在外的康定橋接到七轉八轉轉來的電話也來了。康定橋不相信這是真的,以為是打電話的人跟他開玩笑,還責備雪莉不該開這樣的玩笑……
忙亂了一夜。
第二天,彭家的親朋好友都趕過來,要見景天最後一麵。雖說景天是英年早逝,但彭家的實力和景天的為人,都是人們紛紛趕往彭家的原因所在。
晚上入殮。想到與心上人從此永訣,香香再次哭倒在地。她已經三天水米不進了。
廣平含著淚把香香拖走了,他知道不拖走她,她是會哭死過去的。妹妹經受這些打擊與折磨,已經身心俱疲,幾近崩潰。人死不能複生,他要讓妹妹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香香奶奶垂暮之年,本不該來的,但為了見這個即將成為孫女婿的景天最後一麵,也巴巴地趕來了。她真是傷心,本來多可心的人,多可心的事,就這樣沒了,擱誰誰受得了啊?
廣平把香香交給奶奶,讓奶奶帶香香回去。香香說什麼也不回去,她要和景天一起走。奶奶和廣平,還有小小也過來,一起幫著把香香拖走了。
回到家的香香昏睡了一天兩夜,到第三天早上才醒過來。她睜開雙眼,雙眼無光地盯著天花板,努力地回想著什麼。
奶奶進來,看到香香終於醒了,長舒了一口氣,問:“香香,想吃點什麼?”
香香回過頭看奶奶,苦澀地搖了搖頭,說:“奶奶,我想到景天的墓地去看看他。”聲音極其微弱。
奶奶坐在香香的床頭,和藹地說:“奶奶的寶貝,先吃點東西,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會餓壞的。”說著,奶奶走到廚房,盛了一碗小米粥進來。廣平也跟了進來。
看到哥哥,香香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說:“哥,告訴我……”
不等香香說完,廣平打斷她的話,柔聲說:“香香,先吃點粥。”
香香聽話地接過稀飯,吃了幾口,懇求道:“哥,你說。”
看到妹妹用情如此,廣平的眼圈紅了,一旁的奶奶心酸地長歎了口氣。
廣平說,葬禮還算隆重,送葬的隊伍長達半條街,幾個外婆、大姨、小姨、表姐她們都哭得好傷心,幾次暈倒,大家都不敢讓她們去墓地,怕出事,尤其是年事已高的幾個外婆。還有外公,傷心得不行,用手猛打自己,被大家攔住了……
香香癡癡地聽著,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不停地往外湧。
廣平不敢再說了——妹妹用情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