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鐵山怒極反笑：“好好好，老夫向來講江湖武德，便讓你死個明白也好。你聽好了，老夫最後再問你一遍，那日在雲都尉府，你可曾殺死我兒蘇剛？”
袁歸閉上眼，意識已經有些昏沉。
眼前閃過一幕幕血腥的畫麵，一個個死去的人臉都清晰浮現。
年紀不大的他卻在短短一月間雙手沾滿了鮮血，如果非要說欠了誰的命，那他早已命債累累。
袁歸苦笑：若是死者的家人都要找自己償命，那他即便死上十次也不夠還的……還不如一了百了，免得以後良心不安。
“不錯。”他長籲口氣，吐出兩個字。
蘇鐵山一愣——兒子死在雲府，他對多年輔佐的雲無傷實在耿耿於懷，本還欲詳細再問那天發生之事，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幹脆就認了，與袁歸對視片刻，見他神色坦然，嗯了一聲也不再多問。
蘇鐵山平靜下來：“既然如此，老夫便替兒報了此仇，你便去九泉之下陪他罷。”
崖畔上的鷹眼老人吃掉了最後一口蜈蚣肉，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
魁梧老人搓了搓灰白的頭發，憑空揮了一拳。
百丈高崖之下，蘇鐵山崩發而出的狂傲刀氣居然劈在了空地上，將堅實的岩土劈出了一道深痕。
方才還奄奄一息的袁歸，不知何時竟悄然挪開了一尺，躲過了致命一擊，不但如此，緊接著還一個驢打滾將地上的苗刀卷了去。
蘇鐵山搖晃了一下腦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使了三十六年的刀，自覺這種失誤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袁歸也是一臉愕然，他隻覺似乎有一股無形氣機巧妙地包裹著自己，催動著自己的動作，根本由不得他。而偏偏這股子巧勁又不大，幾乎精確到了分毫，剛好使得渾身無力的袁歸能夠如牽線木偶一樣“行動自如”，也僅此而已。
蘇鐵山冷笑一聲：“老夫還當你小子是一條好漢，本想留個全屍給你，沒想到你也是這般油奸耍滑的宵小之輩！”
袁歸正要解釋，卻不由得他說話，身體已經如壁虎遊牆一般貼著岩壁往上爬去。
蘇鐵山緊隨著一刀，刀氣直劈蒼穹，逼得袁歸不得不鬆開手腳。可袁歸卻出其不意地一個反蹬倒衝，以刀作劍直刺下來。這一刻，刀鋒上卻帶了劍意，刀成了劍！
沒想到袁歸居然還有能力更有膽量還手，蘇鐵山雖然輕易躲過，但臉色卻十分難看——方才還如待宰羔羊一般的人忽然就能反擊自己，這麼一個大反轉簡直就是戲弄！這要是傳出去，也太有辱他一代宗師的名聲了吧？
不過更讓蘇鐵山吃了一驚的是，這股子淡淡的味道，不是刀氣也不算劍氣，而是——
“劍意？！”這個想法連蘇鐵山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位堂堂成名多年的武道宗師向來以剛猛無匹的刀法稱雄，此刻竟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要知道劍意這種東西，別說一個刀客，即便是很多使劍使了一輩子的老劍客也不一定能修出劍意！
劍意不同於劍氣，它與修為無關，隻與劍心有關。劍氣本質上還是內力產生的氣機外放，而劍意則是一個劍客的意念強大到了能夠幹擾甚至毀滅對手心神的地步！據說一般能修出劍意的高人起碼都到天品境界，但天品境界的劍道巨擘也未必就能夠修出劍意！
當一個劍客的劍意修到了至深處，便能與天下有靈氣的寶劍名劍心生共鳴，從而做到禦劍的地步。
禦劍和馭劍一字之差謬以千裏，前者乃是劍隨心動，心到劍到，劍意強大時甚至能夠禦使萬劍；後者則是修士靠精血和靈氣煉製的法器，一人一劍性命相連，真氣相結，人死劍毀，劍亡人傷。禦劍者可以無劍，劍意所到，處處都是劍；而馭劍者卻離不開自己的法器軀殼。兩者境界不可同日而語。
麵對一個從任何跡象看都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少年，蘇鐵山疑惑了。
不過他立馬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天下能夠修出劍意的高人屈指可數，但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外號血魃的少年。
這一愣神也隻在刹那之間，他到底還是經驗豐富的武學宗師，不再多想，直接使出他最為得意的一招“送佛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