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又傳來了一個讓人沮喪的消息:一二○師的騎兵團在大青山解散了,一二九師騎兵團也要下馬改成步兵!
這個消息是確切的,因為有領導認為騎兵的消耗太大了,養不起。
的確,養騎兵困難。算一筆賬就知道:當時,八路軍士兵的口糧已經降到每天六兩雜糧;而由於沒有草料補充,戰馬的豆料降到每天三斤(四十八兩)就不能再減了。這樣一來,一匹馬的消耗是一個戰士的八倍。解散一個騎兵團,可以供應四五個步兵團(步兵團的人多一些)。
還有個消息說,騎兵解散後,大部分戰馬都將被宰殺。這更讓部隊的軍心大亂。團領導沒辦法向下麵做工作,隻好去找上級提意見,說明“騎兵團從紅軍時期保留到現在不容易;再說,把馬匹都殺了也沒有多少肉,解決不了大問題”。戰士們也提出:“如果嫌騎兵消耗大,我們寧願到敵占區去活動。到那裏戰馬可以吃草,我們也能和鬼子拚一下。”
七七八八的意見反映上去,上級領導也猶豫了,正式文件就拖著沒有傳達下來。
開春了,戰士們還穿著去年“五一”反“掃蕩”時的軍裝,凍得直打哆嗦。一天,軍區拿出一筆資金,叫騎兵團自己想辦法換裝。這事情倒是出乎騎兵們的意料之外。
劉春雷參加了軍裝製作組,在供給處老舒處長的帶領下滿世界收購布匹,可是轉了好些天也沒有多少收獲,真是愁死人!
根據地的布匹棉花早就送到太行山上去了。當時,冀西和晉南山區不產棉,那些地方連紡車都沒有,太行山部隊的軍服原先是由冀中根據地提供的,“五一大‘掃蕩’”之後就要靠冀南軍區來完成。冀南根據地的麵積隻剩下原來的十分之一,物資本來就有限,再加上穿越封鎖線運送布匹,十趟中能成功一兩趟就不錯了。等到把八路軍總部的任務完成,自己的布匹棉花也差不多掏空了。
在成安縣,聽說漳河店有個叫“老嚴”的布販子,三教九流都很熟,別人弄不來的東西他都有辦法。漳河店是敵占區,老嚴是個什麼背景也不清楚,可大劉他們這時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去找他。
漳河店,劉春雷剛參軍的時候在這裏打過伏擊。到了老嚴家,八路軍一亮明身份,他全家人都很緊張。老舒處長說:“老鄉別慌,我們一不要東西,二不抓人,是來找老嚴幫助買棉布的。”對方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彼此一聊,才知道還是熟人。原來這個老嚴就是大“掃蕩”時參與守備王行杖村的那個偽軍中隊長,當時他被慘烈的戰鬥嚇壞了,連夜脫了軍裝跑回老家繼續販布。當他知道劉春雷就是英勇作戰的八路軍騎兵戰士時,他對曾經的對手很是敬佩,一再表示要把事情做好。
老嚴說:“你們要我買棉布,不知給什麼票子?若是銀元、老頭票就能買到,若是別的錢恐怕不中。”舒處長知道他是去敵占區采購,當即表示錢不成問題,但他必須在限定時間內辦完事。
老嚴又問:“每尺布咱們出多少錢?”老舒處長回答:“隨行就市,公平交易。你看著辦就行了。”老嚴很高興:“八路軍這麼相信我,兄弟我跑路子,一定不讓你們吃虧。十五天後各位到我家來取貨,那是絕不會失望的。”
過了半個月,老嚴真的把布匹弄到了漳河店。在他家結賬的時候,舒處長又問老嚴一天給多少傭金,老嚴說:“我自己就免了。這位老夏,帶了十個人,每人算兩塊,一天二十吧。”
老舒說:“你們很辛苦,一天二十五塊。”
那位老夏頓時就和八路軍親熱起來了:“早聽說八路軍公平和氣,還真是這樣。要是給別的軍隊買東西,不給錢還要挨罵呢。”
劉春雷、胡彥明就和老夏閑聊天:“你們這是從哪裏弄來的棉布呀?”
“從河南輝縣。”
據老夏說,日本人在新鄉有個會社,既推銷他們的工業品,也收購當地的土特產。輝縣有一個經營點,很多交易都在那裏進行。閑聊中,老夏吹噓這趟幫八路軍販布買賣合算,原因是日本人要集中資金去搶購糧食,棉布反倒比平時便宜多了。
“那裏有糧食嗎?”
“當然,鬼子倉庫正收著哪……”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胡彥明立刻去找老舒處長。
“老舒處長,有糧食!”
“哪裏有?!”
“河南輝縣。”
“哦,那裏是敵占區。糧食太貴了,我們沒有那麼多錢。”
“沒有錢,咱們還不能搶嗎!”
對於到輝縣去搶糧食的事,老舒處長和劉春雷都覺得挺玄的。可胡彥明卻很上心,回到根據地,他就急著去團部彙報這個情況。況政委說輝縣離這裏太遠,先請示軍區吧。
過了兩天,陳司令的警衛排長周開樹帶來了軍區首長的命令,說是決定由冀魯豫軍區去打輝縣倉庫,冀南這邊派一個騎兵連配合。周排長傳達完命令以後就不走了,留在騎兵團擔任四連的副連長。
原來,為減輕根據地的糧食負擔,冀南軍區的司、政、供、衛機構實行了大規模的精簡,衛生部隻留下十多個人組成巡回醫療隊,供應部則全部撤往太行山,在“四二九‘掃蕩’”中曾經和騎兵並肩突圍的軍區特務團也撤銷了。陳再道司令員還解散了自己的警衛部隊,把周開樹等人派遣到了騎兵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