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幹部也埋怨部隊:“你們不打幾場漂亮仗,害得我們沒辦法開展工作。”
打漂亮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部隊化整為零了,最大的單位也不過是一個連,別說打不下堅固的據點,就是在野地裏遇到敵人大部隊也頂不住。八路軍整天遊擊來遊擊去,除了騷擾還是騷擾,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沒事就去招惹日本,把鬼子招來了就趕緊跑。”到最後鬼子漢奸也肆無忌憚了,一出動就是五百一千的大隊人馬,走到哪裏搶到哪裏,根本不怕八路軍。
一二九師騎兵團是冀南軍區唯一保持建製的主力團隊,想要“打漂亮仗”隻有指望這支大部隊了。而且騎兵戰士們也很想打硬仗,憋著勁想為犧牲的戰友報仇,再大的困難也不怕。“打大集鎮去!打贏了揚眉吐氣,打輸了大不了是個死,再也不受這份窩囊氣!”
在這種情緒下,兩個多月的時間裏,騎兵團連續進攻周邊的日偽中心城鎮。打下金灘鎮,守了一天;打下回隆鎮,守了一晚上;猛攻臨漳縣城一晝夜,卻又功虧一簣。
進攻臨漳縣城的主力是新七旅二十團,他們雖然是主力部隊,但經過一段時間的分散遊擊,臨時集中起來打攻堅戰,難免配合生疏、戰鬥力大打折扣。打著打著,騎兵團就不得不由助攻變成了主攻。臨漳城裏有日軍第一混成旅團的一個中隊,這夥鬼子兵十分凶悍,八路軍打了一晚上才攻破城防。激烈的巷戰從拂曉打到中午,最後還剩一個據點沒能攻克。敵人的援兵到了,騎兵團隻好撤出戰鬥。
一連指導員孔慶忠兼黨總支書記帶著懲戒隊收拾東西,遇上了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頭。在戰場上,懲戒隊的“犯人”不用打衝鋒,但是要抬擔架、搬梯子、運送攻城器械,這些工具是向老百姓借的,所以要在政工幹部的監督下逐一歸還。
賣冰糖葫蘆的老頭看見八路軍來還東西,就問:“怎麼回事?又要跑了?”
孔指導員說:“老大爺,我們是奉命令撤退的。”
“什麼破命令!”老頭火了,“舍生取義才是正經命令!”他指著街口工事裏的日軍屍體,“看看日本小鬼子,個個死在陣地上。那些龜孫能做到,你們為啥就做不到?”
戰士們被罵傻了。孔慶忠慘笑著說:“罵得好,今天不死在這裏說不過去了。”
懲戒隊的三個戰士願意和孔指導員共赴死難。王占奎說:“老人家,明天請記著給我們收屍。”
老頭回答:“這事跟我說不著,有人收屍就埋在一塊,沒人管就拉倒。”
於是,孔慶忠就帶領三個戰士和一個倔老頭,守著磨房打了兩個小時,最後,他們被葬在了一起。
對於孔慶忠、王占奎等人的陣亡,有人覺得值得學習,有人卻認為是不服從紀律的表現。況玉純政委說:“好戰士要忍得住委屈,受得了磨難,要咬緊牙關堅持住。”
劉春雷心想:咬牙堅持,到啥時候才是個頭?自古艱難唯一死,不如和鬼子拚了,敢犧牲就是大丈夫!
八路軍接連攻擊了幾個大集鎮,效果不明顯。而鬼子卻在加緊搞“蠶食”,把炮樓都建到根據地了。
8月底,一股偽軍越過衛河,進駐了一分區旁邊的孫甘店,加上先前被鬼子占領的南李莊、龍王廟和甘露鎮,日偽軍在元城以南的據點就連成了線。
在當時,冀中抗日根據地已經丟失,冀南和太行山的主要通道已經中斷,如果再讓日偽軍占領元城一帶,冀南軍區不僅要丟掉目前最大的根據地(也是一分區唯一的根據地),而且會被敵人將冀南、魯西和冀魯豫軍區割裂開來,這是八路軍絕對不能容忍的。曾玉良團長感覺到事態嚴重。作為軍區唯一的拳頭部隊,騎兵團必須趁敵人立足未穩,迅速進攻孫甘店。
有消息說,孫甘店的敵人是偽軍一個營三百多人,還有鬼子的一個“教育班”,由一個日軍少尉見習官指揮。
這個情報是否準確,當時並沒有認真核實。因為,一聽說這股敵人是“東亞同盟自治軍”,曾團長就認為把他們趕出孫甘店沒有問題;以往,這幫家夥屬於見到八路軍就跑的角色,戰鬥力差得很,所以騎兵們也沒把他們太當回事。
這時候,騎兵團的總人數不到四百人,經過連續的奔波作戰,戰士們都很疲勞。但團領導一聲令下,大家還是鬥誌昂揚地出發了。
劉春雷正發著高燒,由於受傷期間沒有休養好,他的身體一直比較弱,動不動就感冒生病,騎在馬上直打晃。可他一聲沒吭,咬牙堅持著。
他知道,戰友們都看著他這個新上任的政治班長呢!
在軍隊當班長、當排長,兵頭將尾,最忌諱兩條毛病:一是娘娘腔,讓別人覺得你是“二尾子”;二是打仗之前裝病,讓夥伴們以為你是膽小鬼。犯了這兩條,沒有人願意跟著你衝鋒陷陣。所以,在戰場跟前,即使真病了也得硬扛著。
騎兵們接近了孫甘店,由於是夜晚,又是在平原的開闊地上,看護戰馬的力量必須加強,團長派三連和四連“守馬樁”,命令一連負責主攻,二連尾隨,從南向北進攻村子。這麼一來,騎兵團實際投入戰鬥的兵力就隻有兩個連。
敵人進駐孫甘店不久,寨牆還沒有修好,炮樓也隻建了一半。戰鬥打響,騎兵一連就迅速攻占了南邊的兩座大房子,二連也順勢向縱深進攻。敵人抵抗了一下就往村子北麵跑,八路軍於是緊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