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整軍期間,騎兵團按馬匹的毛色重新調整了戰馬,一連全是黑馬,稱為“黑馬連”;二連是“紅馬連”;三連是“白馬連”;其餘的雜色馬匹歸四連,四連因此也被叫做“花馬連”。騎兵從太行山下來,一溜黑一溜白,一溜紅一溜花,怪好看的。
斥候隊的戰馬沒有調整,大劉繼續騎著他的“公雞”。
過了涉縣就接近平漢鐵路了,部隊改為白天宿營夜間行軍。有一天拂曉的時候,忽然聽見前麵喊“敬禮”、“敬禮”,排長、班長們都把手放到帽簷上。劉春雷也趕緊瞪大眼睛張望,看見黎明的曙光下,黃團長、廖政委陪著一個高個子軍人站在路邊土坡上,這位年輕的首長就是肖永智(1943年犧牲)。
肖永智當時是新上任的八路軍先遣縱隊政委,正準備前往魯西北開辟抗日根據地,一二九師騎兵團奉命接受他的指揮。
魯西北的形勢原本是不錯的,抗戰伊始,國民黨山東六區專員範築先組織起一支抗日武裝,和共產黨緊密配合,守土抗戰,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了局麵的安定。可問題是,範司令的部下成分很複雜,而他對組織紀律又不夠重視,隻是靠個人威望行使指揮權。1938年11月範築先在聊城戰敗自殺,局勢急轉直下,部隊散了夥,少部分跟著共產黨,大部分跟了國民黨。“摩擦專家”沈鴻烈再摻和進來挑動內訌,共產黨領導的築先遊擊縱隊被打得七零八落,連抗日縣長都被殺害了。
到了1939年夏天,情況越來越惡化,不僅魯西北的城鎮相繼丟失,冀南的棗強、威縣、南宮、肥鄉等縣城也被日軍占領了。一二九師首長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就決定調整充實八路軍先遣縱隊,由李聚奎(開國上將)任司令員,派肖永智擔任政委,重新開辟魯西北抗日根據地。
先遣縱隊是旅級編製,下轄三個團,一團是衛河支隊改編的;二團是範築先的舊部;三團是縣大隊擴編的(團長趙曉舟)。雖然號稱正規軍,其實是支遊擊隊。兩千多號人馬隻有三四百條槍,戰士們手裏不是丈八長矛就是大砍刀,行軍時紅纓飄揚、刀光閃亮,煞是好看。
好看歸好看,可帶著這樣的隊伍去跟鬼子開仗恐怕有點玄。肖永智就向一二九師劉、鄧首長提出:是不是派一支主力部隊到魯西北支援一下?正好,騎兵團的整軍剛結束,於是就交給肖政委,帶到山東聊城去了。
在劉春雷的印象中,肖永智當時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笑嘻嘻的,待人挺和氣。
騎兵夜晚行軍,白天的時候就在村子裏睡大覺。有一天,崔秉誌不知從哪裏弄了些驢肉,煮了一大鍋,請南宮縣的同鄉們會餐。崔家是賣驢肉煎餅的,他弄這玩意兒最拿手。劉春雷聽說有好東西吃,騎上馬就跑去了,可到了四連,既是同鄉又是排長的胡彥明卻不許大家搞聚會,還說同鄉之間吃吃喝喝是流氓習氣。
正鬧著,肖永智政委進來了:“驢肉是從哪來的?”
“買的……”大夥有點緊張,“這毛驢的腿摔斷了。”
“買肉的錢是哪來的?”
“是自己的,從家裏帶來的。”
“有沒有強買強賣?老鄉願意嗎?”
“沒有強迫,老鄉們高興著呢!”
“那就好。在魯西北,老百姓把驢肉叫做鬼子肉。既然是吃鬼子的肉,我也參加一份,行不行?”
當然行,大家熱烈歡迎。
前些日子,騎兵小夥子們成天開會學習,都快被政委和特派員給教育傻了,現在猛地見到個性格開朗的旅政委,心裏真是舒服。
肖政委和戰士們的關係很好,對群眾紀律也十分重視,騎兵團的“滿缸運動”、“清掃運動”都是由他倡導發起的。
騎兵的排場大,別說是宿營,就連路過村莊休息一下,都要鬆肚帶、卸馬鞍、飲馬喂料,弄出好大動靜。以前,部隊不管打掃衛生的事,歇息完畢說聲“開拔”就走了;現在改了規矩,要幫助群眾挑水、掃院子,把草屑、泥土、馬糞清理幹淨才能出發。政治處還要派人來檢查,發現有誰偷懶、有誰欺負老鄉就要受處分。
劉春雷說,有一首歌是肖永智政委教給大家的,他一直都記得:
十八集團軍,表現真是好,八項注意都做到,組織紀律好;吃的是窩頭,鋪的是幹草,穿的衣服談不上,冷熱就一套;沒有錢發餉,槍炮是土造,先苦後甜慢慢熬,大家辛苦了;咱們先遭罪,幸福將來到,先苦後甜慢慢熬,同誌努力了。
…………
從太行山前往魯西北,要穿越被敵人嚴密控製的鐵路線和公路線。斥候騎兵不但要進行越前搜索,還要向左右兩翼放出遊動警戒,特別忙。
那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經常發生斥候兵失蹤事件(這一般就算是陣亡了)。過南宮縣的時候接連有兩個斥候兵沒回來,團部著急了,就規定斥候騎兵再不許單獨行動,每次出任務都要以小組為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