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多樣的編修形式(4)(1 / 3)

同樣,對於哲宗史、錄在徽宗時的初修狀況,其間無不充滿著激烈的鬥爭。史載:“初,《哲宗實錄》蔡京專一編修,政和三年成。及上用鄭居中而京懼,乃收用蔡確子懋為兩製,討論其父確元豐間策立功,遂以王珪為不忠,以沮居中。居中,珪婿也。懋誣詆宣仁尤甚,乞改修《哲宗實錄》,尚未為快,又乞修《哲宗正史》,作《哲宗紀》及《列傳》,皆加以禦製之目,使人不得擬議。”[92]自後於徽宗朝成書、由蔡京上進的《哲宗實錄》分前、後兩部分。“《前錄》起藩邸,盡元祐七年十二月;《後錄》起紹聖元年正月,盡元符三年正月,共十三年。京之意,以宣仁垂簾時政非出於上,故分前、後《錄》。”[93]於是到南宋高宗紹興四年五月,史館修撰綦崇禮等在請求再修《哲宗實錄》時說:“《哲宗皇帝實錄》係崇寧以後蔡京提舉編修。敘事之外,多是增飾語言,變移是非,殆非實錄之體。成書之後,其當時時政記等應幹文字,又皆焚棄。竊恐所載不無更改,隱漏失實,即難以便據舊錄,重行修訂。欲乞從本所逐旋申明於諸路州軍及舊臣之家,更行取索求訪當時文字事跡,案據參照,看詳重修,庶無抵牾”。高宗從其請。[94]就在改修《哲宗實錄》期間,範衝嚐“別為一書,名《辨誣錄》”[95]。據範衝自己言:“近重修《神宗皇帝實錄》,於朱、墨二本中有所刊定。依奉聖旨,別為《考異》一書,明著是非去取之意,以垂天下後世。今來重修《哲宗皇帝實錄》,考其議論,多有誣謗,以當日《時政記》及諸處文字照據甚明,亦乞別為一書,誌其事實,欲以‘辨誣’為名。每月校勘到卷數,差人吏親事官送至行在,付衝看詳修訂。就呈監修相公訖,有合添改去處,卻發回史館,庶幾不致妨廢”。朝廷依其言。[96]我們不妨以今存於《長編·哲宗朝》卷354中的《哲宗實錄》加以舉例分析,如元豐八年夏四月丁醜,朝廷下詔允許樞密院依舊製開便門與中書省相通,以赴都堂議事。該條紀事的原注為:“《舊錄》雲:先帝設官分職,各有分守,不可紊也。時欲同惡相濟,故有是詔。《新錄》辯曰:密院、中書事均一體,便門相通,祖宗舊製也。與先帝設官分職,各有分守,理不相妨。‘同惡相濟’,鄙陋無稽。自‘先帝設官’至‘有是詔’二十四字,並刪去”。從此中可以明顯看出,紹興時範衝在哲宗《舊錄》基礎上更修《新錄》時,對《舊錄》中的論說原委多加辨駁,並且對原文多加刪削,其目的正是為恢複元祐朝政之“正”。

總之,無論是《神宗實錄》被改修時的紹聖簽貼、紹興考異,還是《哲宗實錄》被重修時的紹興辨誣,均說明二錄在編修及流傳時,已發生明顯的內容改動情況。而每次改動,不僅體現著當政一派的做法或者主觀意圖,而且甚至導致這些史書的存亡帶有明顯的時段性特色。

2.對史書內容的有意抽毀,在宋人編修的史書中同樣存在

如最能反映紹述之議的哲宗元祐八年史事,在《長編·哲宗朝》部分記述相當簡略(今《長編》七朝傳本原缺元祐八年七月至十二月紀事)。對此,李燾明確指出:“《舊錄》(按:指徽宗朝蔡京監修的《哲宗實錄》)自八年二月二日並闕,《新錄》(按:指紹興重修本)緣此所書事比前益疏,史院至今未得《舊錄》闕卷,當考。王銍《補錄》亦複草草雲。”[97]其中對於王銍的《元祐八年補錄》,據汪應辰言;桐廬方雅川曾錄寄給他一傳本。不過,他說:“餘頃在秘館見銍所進本與此不同,疑銍複有所増損以示人也。如《蔡確傳》言確之治獄,於法外求情;如王安石之解經,於意外求理。今此語皆刪之矣。所記劉莘老雲諸公為蔡氏計,太皇太後獨不為高氏計乎?其語甚鄙,且意有所謂。又記莘老規台臣言文潞公之失,以諷動之議者,不以王彥霖為直。審如此,何獨彥霖爾,蓋莘老、張芸叟、傅欽之、梁況之、王朋叟、韓原伯皆不直也,不知皆何所據。”[98]可見王銍《元祐八年補錄》本身就有不同傳本。魏了翁亦指出:“紹述之議雖行於紹聖,而實昉於元祐之末。至紹興重修《泰陵(哲宗)實錄》,獨元祐八年事皆無存者,至參取《玉牒》、《日曆》諸書以足之,僅得成書。”[99]那麼為何會出現這種狀況呢?此正如南宋初史官綦崇禮所言的,蔡京提舉編修《哲宗實錄》時,不僅“變移是非”,而且將當時時政記等應幹文字加以“焚棄”的緣故。[100]又據王明清所言:“(徐)度在館中時,見重修《哲宗實錄》。其舊書,崇寧間帥多貴遊子弟以預討論,於一時名臣行事既多所略,而新書複因之。於時急於成書,不複廣加搜訪,有一傳而僅載曆官先後者,且據逐人碑誌,有傳中合書名猶雲‘公’者,讀之使人不能無恨。”[101]由此可見,《長編·哲宗朝》元祐八年紀事缺略,不僅與蔡京焚棄史事有關,而且還與徽宗和高宗紹興時兩次倉促草率成書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