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五月份,車間裏成了人間煉獄。走一趟,衣服濕完,褲子濕一半。還是那句話,除了堅持別無他法。十二號,吃完中午飯開始休息。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了,驚出一身的汗。匆匆忙忙下樓,剛好遇到車間主任。“剛起來啊?”“沒,剛才在上廁所。”“哦,那趕快去幫你師傅換輥子。”跑進車間,找到師傅他們。換了幾根過後,突然發覺腳下的大地振動起來。就問旁邊的胖師傅:“今天壓磚機的振動咋這麼厲害了呢?”他還沒說話,就看到鬥車上放著的輥子跳動起來,當場茫然了。老師傅轉過頭對我們喊:“地震了,快跑!”於是撒腿往壓磚機方向跑。跑了沒幾步,師傅說往大門跑。急刹車,掉頭就朝大門跑。邊跑邊看到廠房頂上不斷地掉下灰塵來,拚命地跑。老師傅跑得最快,胖師傅速度也不慢。老師傅衝出大門的時候我離門還有三米的距離,落後胖師傅兩米左右。我氧化鈣,我都算跑得快的了,居然還有人比我更快。
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14:28。門外空地上已經聚集了四五十號人,腳下大地起伏不定,晃得頭暈。停在空地上的卡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水溝裏的水波瀾起伏。馬上撥打家裏的電話,打不通。急得抓狂,一個勁兒地對自己說:沒事,老家不在地震帶上。然後給朋友們打電話,還是沒通。隻好默默祈禱,希望我認識的人都沒事。
車間主任過來清點人數,一個不少。叫女員工回家,男員工留下打電話。大家紛紛說打不通,於是宣布今天停工。耳朵裏一片嘈雜,心煩意亂,和姚宇煬、楊華一起回寢室。宿舍樓牆體和樓道多出來許多裂紋,到活動室打開電視,看到底震源在哪裏震級幾何。一看嚇一跳,震級7.8(後來才改成8.0的)。緊緊盯著電視,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然後繼續打電話,仍然打不通,真是急死人了!
五點多的時候才終於能打通家裏的電話了,得知家裏沒事,什麼損失都沒有。才放心下來。然後給朋友們打電話,幸運的是大家都沒事。吃過晚飯,兄弟三人商量後決定回家一趟。一是看看學校受災嚴不嚴重,二是回家把畢業論文整理整理潤色潤色,畢竟5月20號之前就要交。寫好請假條交給車間主任,回寢室呆著。晚上睡覺沒脫衣服,門也沒關。而那些領導都沒睡,打了一夜麻將。
早上起來,下著大雨。登上回程的汽車,一路上看到許多軍車。車上的人都在談論地震來臨時自己的所見所聞,氣氛凝重。沿途並沒有看到多少倒塌的房屋,隻是陽台和圍牆倒了不少。車一下高速,眼前景象就大不一樣了,滿眼的斷瓦殘垣。冒雨趕到學校,校門右手邊的招待所塌了一半,廢墟旁邊許多中年夫婦在痛哭。看著很心酸很心酸,他們曾是最堅強的父親和最慈愛的母親,此刻成了最脆弱的人。突如其來的災難和生死離別讓他們始料未及,他們的堅強和慈愛再也不能在最愛的子女麵前表現出來,仿佛瞬間蒼老了好幾歲。我開始後悔當時不顧父母的反對跑回學校,他們一定時刻都在擔心我。於是給家裏打電話說明天一早就往家趕,叫他們不要擔心。
在校門口跟前來迎接我們的崔軒碰頭,看到操場上搭起了許多帳篷,很多校友帶著行李往外走。圍牆全塌了,其他建築都多多少少有些損傷。到了宿舍樓下,遇見了宿管大爺,額頭上受了點傷。問他家裏有沒有損失,他說房子塌了,人沒事。上樓開了208的門,地上散落著大小各異的書本和雜物,一片狼藉。把東西放下,出門找地方吃飯。結果隻在一個流動小攤買到了幾個蘋果,也好,總比沒吃的強。邊走邊啃蘋果,到處走走。路上車很多,但移動速度很慢。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都變得如此陌生,什麼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不時來個餘震,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