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拖了,跟家裏說了吧。醞釀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撥通家裏的電話。被罵得很慘,意料之中的事。不想作過多解釋,隻說現在正在想辦法,叫他們注意身體,就匆匆掛掉。大家的情況都差不多,反正都挨罵了,無非是語氣輕重有細微差別。殘忍,非常殘忍。本來現在自己幾乎快要崩潰,思想壓力很大,被這一罵著實不好受。然而這對父母更殘忍,本來以為他們的兒子馬上就要上班了,結果得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報到。他們會擔心我們該怎麼辦、在學校會凍著嗎、身上的錢夠用嗎、會不會餓著?一係列的擔心會讓他們睡不著覺,比我們辛苦得多。
第一次感到如此難熬,前途一片渺茫。每個人都心力交瘁,欲哭無淚。在網上瘋狂地投簡曆,不管是不是跟我們專業相關,也不管別人對工作經驗的要求,隻要是份工作就投。投完簡曆就下機,為了節約錢。我在想,為什麼上學的時候沒利用業餘時間去學點別的有用的東西呢?哪怕學得不精也至少比現在就會這一樣要好得多。走在路上,互相鼓勵、打氣,堅定信念。很高興能與這麼多好兄弟共同經曆這一段艱辛的歲月,如果隻有我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該如何是好?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愣是沒有叫我們去麵試的電話打來。經常坐著坐著突然起身就踹牆或者門,把牆灰踹下來不少,門也給踹出幾個坑來。崔軒說:“媽的去快餐店打工算了。”“別那麼想,或許明天就有人叫我們去麵試了。而且去快餐店打工咋寫畢業論文?”我說。“但是就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哪天彈盡糧絕了還非打零工不可。”周天雲說。“但你要這樣想,在我們彈盡糧絕之前肯定能找到工作的。”黃宏說。大家都沉默了,但願吧。
又是一個沉悶寒冷的夜晚,兄弟幾人正抽著悶煙,外頭有人敲門。估計大家都以為是被我們打過的那人帶人報複來了,提起精神,準備迎戰。門一開,雷老師出現在我們麵前。趕緊收拾收拾讓老師坐下,然後把207的兄弟叫過來。老師說重慶有家窯爐公司需要人,問我們有沒有這個意向。當時我們就說CAD是非重點課程,以前學的時候就用手畫過幾張圖,從來沒學過在電腦上畫。而窯爐公司肯定對這方麵有要求,還是算了吧。心裏微微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感動。雷老師把我們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的,當初給他打電話說我們這情況的時候他還在江蘇老家,得知這一情況後就趕了回來,並用心地在為我們聯係用人單位。回想起課堂上他一口一個“孩子”,再想到他才四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我們隻能哽咽地對他說聲“謝謝!”
把老師送出門,回到寢室開始沉默。又想起常年辛勞的父母,隻能在心裏說對不起。這些年他們實在太辛苦了,而我什麼都沒能做好。從上高中開始,一直讓他們操心,都沒能做幾件讓他們開心的事。真想狠狠地給自己幾耳光,這樣或許會好過一些。
過了一會兒,接到雷老師的電話。他說剛才跟那邊溝通了一下,說會不會CAD都無所謂,主要是肯吃苦、愛學。名額隻有兩個,叫我們考慮考慮,盡快給他回個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鄒暢他們,隻有唐軍對這個比較感興趣。我們這邊黃宏想去嚐試一下,剛剛好。於是叫唐軍給雷老師打電話說一聲,然後黃宏也給老師打了電話。總算是有個好的開頭了,大家終於可以笑一笑了。雖然這樣一來,本該在同一家單位上班的,現在分散了,但是最要緊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順利地找份新的工作,寫出畢業論文,再順利地拿到畢業證。今後大家都混出個名堂了,想什麼時候見麵就什麼時候見麵,機會多著呢。
早上醒來沒多久,竇老師看我們來了。叫我們要沉著鎮定,工作是肯定會找到的,畢業證是肯定能拿到手的。還叫我們不要為了CG公司的態度生氣了,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最關鍵的。其實說老實話,我們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氣憤了。再生氣能把人家怎麼辦?即便把他們告上法庭我們也不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反倒浪費了大把的時間。我們耗不起,咱的青春是限量版的、時間是限量版的,不能把這些限量版的東西浪費到永無止盡的、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眼下,抓緊時間找工作才是王道。
唐軍和黃宏馬上就要到重慶去上班,臨走大家夥兒簡單地吃了頓飯。席間唏噓不已,不管怎樣吧,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祝他們工作順利。把他們送到車站,微笑著揮手道別,轉身離開。上蒼啊,趕緊賜份兒工作吧!再這樣下去就要崩潰了。雖然我們幾個表現得很輕鬆自在,其實心裏都很著急,誰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急。但再著急也沒用啊,這種感覺真要命。回寢室,掂上暖壺去開水房打水洗頭。正準備洗,發現沒帶毛巾,於是回去拿。回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姚宇煬把洗麵奶擠到手心裏往腦袋上抹,“你把洗麵奶當成洗發水了。”我說。“少來,啥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呢還!”“信不信由你。”抹了一陣,這哥們兒終於感覺到味兒不對勁,一聲不吭,然後把我的洗發水拿過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