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巴特林非常得意,覺得自己的詭計又獲勝了。他向牧童走去,讓他交出應付給律師的酬勞,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聰明的牧童照樣隻用羊叫之聲,回報他的幫助。
在中世紀,由於長時期的宗教統治,被壓抑過久的人性尋求複蘇的可能,以致狡黠的聰慧、滑稽的行為、廣施的詭計,計謀的得逞,都被看成是值得肯定的人的才智。因此,盡管巴特林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讓牧童以他所想出的詭計製裁了他本人,但他仍然是人們眼中世俗意義上的英雄,在當時,人們對他是給予讚賞和同情的。
這個劇在當時很有名,主人公巴特林也成了巧言惑眾、足智多謀的律師的代名詞。後來產生了許多與巴特林有關的笑劇,如《新巴特林》、《巴特林的遺囑》、《真正的巴特林的笑劇》等等。
中世紀另一個著名笑劇是《洗衣桶》,它寫一個受欺負的丈夫,不得不向妻子立下契約,終日忙碌於所有的家務。後來,他施展滑稽的詭計,讓妻子落入洗衣桶中,在她請求幫助時,則聲稱此事不在契約之中。直到妻子自行撕毀了逼他幹活的契約,他才施以援助之手。運用智慧反抗壓迫,是這個戲的主題。
對狡猾人物的歌頌,實際上是對宗教意義上道德人物的不屑,笑劇中所流露的樂觀豁達的人生觀,以及對人的自由精神的肯定,對後來興起的文藝複興時期的戲劇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日本的能與狂言
日本是位於太平洋上的島國,與中國,朝鮮和俄羅斯隔海相望。在世界戲劇史上,日本的戲劇以其獨有的形態和風格,顯示著與其他東方民族迥然有別的藝術特性。
像世界上其他民族一樣,日本的古代歌舞也比較發達,在春秋時節男女擇偶婚配之際,或豐收慶典的時刻,人們往往會集在一起,載歌載舞,慶賀一番。這種集體性的舞蹈表演,叫作“歌垣”,流傳至今,綿延不斷。
日本與中國的交往,從漢代已經開始,唐朝以後,兩國建立了正式外交關係,日本的文化深受中國文化的影響,模仿、借鑒的痕跡十分明顯。中國的《蘭陵王》《踏搖娘》《醉胡》以及木偶戲等,對日本舞樂的發展無疑起到了推動作用。此外,古代朝鮮,印度的歌舞藝術也相繼傳入日本,大約7世紀的時候,專職的俳優在日本的宮廷和豪門中已十分習見。據《日本書紀》記載:公元645年,在皇帝議事廳太極殿中,以中大兄皇子為首的一夥人,意欲發動宮廷政變,奪取蘇我入鹿的大權。由於蘇我入鹿為人多疑,晝夜持劍,戒備森嚴,因此中大兄便唆使俳優,利用表演之機,欺騙蘇我入鹿,巧妙地解除他的武裝,然後,乘其不備,將其殺死,迫使皇極天皇退了位。
關於日本戲劇的起源,史書記載較晚,但是,它顯然與宗教儀式有關。相傳,在平城天皇大同三年(公元808年)2月,在一個叫猿澤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大洞穴,洞穴裏黑煙繚繞,蔓延鄉裏。黑煙所經之處,人們受其荼毒,疾病纏身,感到十分恐怖。他們請來卜者占卜求救,卜者說,這是一股來自冥地的陰火,若不及時消除,民眾定會遭此劫難。於是在卜者的主持下,人們彙聚在洞穴之側,堆積柴草,燃起濃煙,實施法術,解除災難。果然黑煙消逝,百病消除。人們慶祝驅魔成功,便在寺院的草地上跳起了歡快的舞蹈,這種舞蹈被稱為”薪之能”。
在日本語言當中,戲劇一詞被寫作“芝居”,“芝”。是草地的意思,而“居”是存在的意思,這說明,日本最初的戲劇不是演出於舞台上,而是演出於草地上。受中國盛唐以後流行的佛教文化影響,日本的神教開始盛行,武士階級大興土木。廣為修建寺院,神社,並定期舉行宗教活動和民間祭祀活動,於是,在宗教儀式的氛圍中,戲劇借助寺院、神社的場所,漸漸顯出了雛形。
在接受外來影響的過程中,日本戲劇逐漸擺脫照搬、模仿的窠臼,建立起表現著自己民族審美情趣的戲劇樣式。在戲劇的初期發展階段,主要有延年、田樂和猿樂幾種演劇形式。
延年,又稱遐令延年或延年舞曲,據說是一位佛教高僧慈覺大師從中國唐朝學到的,延年的演出主要是在宗教儀式之後,令人們以遣餘興。這種表演在平安(公元9-12世紀)中期已經出現,鐮倉時代(公元12-14世紀)盛行一時。演出一般在寺院的草地上進行,由僧侶和小童充當演員。就其表現內容而言,是比較豐富的,樂曲種類也比較多,有為貴族階層所欣賞的雅樂,如舞樂、神樂、催馬樂、朗詠、時調等,也有在庶民階層流行的“風流”和“連事”等。在“風流”與“連事”的演出中,已經露出了戲劇的端倪,其演出內容大致分為四個部分:一,序,由演員自報家門並言明大致劇情;二,問答,裝扮成劇中人的演員上場,進入角色,展開情節;三,神靈仙怪出現,宣講宗教教義;四,結束性歌舞或演說場麵。“風流”與“連事”中的故事,許多來自中國民間傳說,如《周武王船入白魚事》《蘇武事》《莊子事》《天台山之事》等。有人將這種表演,看成是宗教劇的初級形式。
田樂源於古代日本的田舞,是一種很古老的技藝表演,大約產生於公元8世紀前後。它起源於農事活動和豐收慶典。表演時,以鼓,笛為伴奏樂器,演員頭戴花笠,腳踩木屐,以歌舞演農事。猿樂據說是中國散樂的訛傳,“散樂”在日語中寫作Sangaku“猿樂”在日語中寫作Sarugaku,讀音和拚寫都十分相近。在平安末期,田樂扣猿樂逐漸合流,混為一體,亦即外來的樂舞與日本民族固有的雜藝相互融合,形成一種有類中國百戲的包羅萬象的技藝性表演,這樣的表演受到民眾的喜愛,並逐漸顯示出自身的藝術魅力和勃勃生機。
能的演員全部為男性,主要角色叫做“仕手”,次要角色叫做“脅”,仕手和脅司各帶一名侍從,叫做“連”,仕手的侍從叫“仕手連”,脅的侍從叫“脅連”。有些演出中還會出現扮演小王孫或稚童的小孩,這樣的兒童演員叫做“子方”。一出能樂的演出,出場人數常在6人以下。由仕手裝扮的曆史或神話人物,在演出時要戴上麵具,這種麵具往往雕刻精美,製作考究,保存至今的有200多種,有神麵、老人麵、男麵、女麵鬼麵、獸麵等。除仕手之外,其他演員一般不戴麵具。能樂演出時設有合唱隊,叫做“地謠”,由6人、8人或12人組成;樂隊一般由4人組成,叫做“子”,分別演奏笛子、小鼓、大鼓和太鼓。
能的舞台是一個正方形的台子,由四根位於角上的柱子支撐。分別叫做目標柱、配角柱,笛柱。主角柱。舞台的一側為合唱隊所在地,舞台的正麵天幕處有一塊木板,上麵繪有一棵鬆樹,叫做鏡板或鬆壁,這是能演出中惟一的布景。舞台靠後的一側設有一條斜形長廊,稱為橋廊,通向供演員化妝或整裝的地方——鏡間,橋廊是演員出入場的通道,演員往往一踏上橋廊,表演就已經開始。在橋廓靠近觀眾的一側,等距離排放著三棵鬆樹,離舞台最近的為第一鬆,依次為第二鬆、第三鬆。能的舞台上空有部分遮簷,演出靠自然光照明。為使音量宏大,藝人們往往在舞台底部或周遭埋一些大甕,以使樂音發生共鳴並產生傳導作用。
能在演出時,從序段開始,音樂起處,脅一人或數人率先登場,他或他們扮成雲遊僧人,然後自報家門,介紹即將演出的故事所發生的時間、地點以及所涉及的人物,脅的表演告一段落之後,按照能的演出規則,他不可以輕易下場,就在舞台上固定的位置坐下來。接下來進入破段,仕手上場,先做一番道白,然後與脅問答或對唱,此時音樂舒緩,仕手的舞蹈優美、細膩,是藝人顯示藝術功力的時候,也是全劇的精華所在。劇情在歌舞中慢慢展開。歌舞完畢,仕手向觀眾宣布,他就是劇中主人公的亡靈,然後下場。此時劇場休息,加演十幾分鍾的狂言。休息之後,仕手換了新的戲服,裝扮成主人公在世時的樣子,通過與脅的問答,將戲劇引向高潮,這就是急段,此後全劇結束。以幕間休息劃分前後兩個部分的能叫做“多式能”,而不用幕間休息而一氣演完的能就叫做“單式能”。
《熊野》是日本一部著名的單式能,也是世阿彌的代表作之一,它頗能反映能的藝術風格和特點。這個戲是根據《平家物語》中一段故事改編而成的,劇中描寫武士平宗盛遇到池田驛的女店主熊野之後,為其美貌所迷,將她帶到京都為妾。然熊野家有老母身染重病,心裏十分牽掛。她幾次接到母親捎來的口信,希求與她相見,可是丈夫平宗盛卻不允其回家探親,反而強要她隨行,到清水寺閑遊、賞花。怡然自得的平宗盛逍遙於美景之中,不顧熊野惦念母親的殷殷苦情,要她唱歌,跳舞以助興。此時風雨不期而至,受此侵襲,櫻花飄零,恰似熊野此時心境,她不禁悲從中生,吟唱到:
都城雖惜春花老,東國無奈落花愁。
熊野借歌舞訴說內心的苦衷,合唱隊以歌聲應合她的悲情。最後,熊野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品行,感動了神靈,神使平宗盛冷酷的心發生轉變,他同意了熊野歸家探母的請求。
在《熊野》中,戲劇主旨不在於展現熊野與平宗盛的情感矛盾,而在於通過感傷的吟唱和美妙的舞姿,表現一個內心充滿幽怨之感的女子的詩化情緒,在這種詩化情緒籠罩下,歌的韻致、舞的律動,共同勾勒出一副散發著淡遠悠長意味的舞台畫麵。
能的表演也很有特色,包括唱、念、做、舞幾個部分,具有寫意性和程式化的特點。仕手在一部能中,實際上扮演著兩個角色,他既是故事的講述者,也可搖身一變,成為劇中的主人公。能不追求寫實和再現,而追求一種抒情氛圍和意境的烘托。能的演員在台上所穿的服裝比較華麗,多采用絲織物做成,由外袍,內袍或內服,衩裙、頭飾組成,外服色彩豔麗,製作精良,圖案美觀,刺繡精細。演員上場時有時會手攜一些簡單的道具,如手杖,弓箭等,扇子是藝人們常用的道具,藝人持扇起舞時,不同的動作可表示多種舞蹈語彙,如清風徐來、流水潺潺、皓月初升、細雨飄零等等,也可表示喜怒哀樂等不同情緒。
日本人將能這種戲劇藝術依表現內容分為5類,第一類是表現先王聖明,祈求神靈保佑的“神事能”,又叫“脅能”,主要劇目有《高砂》、《鶴歸》等;第二類是表現武將亡靈超度之後追憶前生的“修羅能”,主要劇目有《田村》、《八島》等;第三類是表現美女顯靈訴說前世風流或情感傷痛的“女能”,又叫“鬟能”,主要劇目有《鬆風》、《熊野》等;第四類是表現失去孩子的母親痛極而瘋的“狂能”,主要劇目有《隅田川》、《俊寬》等;第五類是表現人與鬼、人與獸搏鬥並獲勝的“鬼能”,主要劇目有《羅生門》、《紅葉狩》等。
日本式的滑稽短劇——狂言
在中世紀的日本社會,當作為戲劇藝術的能,越來越向著貴族化、典雅化方向發展的時候,一種對劇場中欣賞者之莊嚴情緒進行調解的戲劇機製產生了,這就是狂言的演出,它有類中世紀歐洲流行的幕間短劇,以詼諧、搞笑、耍鬧的手法,顯示自身生動、活潑的喜劇特性。盡管在當時人們將其看成是旨在博人一笑的俚俗之作,但它卻與能相伴而生,相輔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