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頭說定自然算不得數，漆少身上也沒帶這麼多錢出來。好在“李氏典當鋪”就在街對麵，離這家表店近的很，走過去也隻是兩三分鍾的事。漆少跟白襯衫打了聲招呼，領著虎牙急匆匆地回典當行去了。
到了典當行，漆少接過虎牙的表轉到後麵去了，讓他先在外麵先坐一下。虎牙腦海裏都是“我要有錢了”這個念頭，也不虞他想。過不一會，漆少拿了一支筆和一張白色的合同以及十張百元票子，往桌上一丟：“來，簽個名字就可以了。”
虎牙看著桌上那張寫滿方塊小字的白紙，瞪大了眼睛卻還是一個字都不識。糾結了半晌，虎牙才漲紅了臉，用細細的聲音道：“我，我不識字。”“啥？”漆少張大了嘴巴，罵了聲“晦氣”，又道，“那你等等。”把合同和錢一拿，又轉到後麵去了。
過了半晌。漆少拿著一張新的合同和一個裝著紅色印泥的小盒子晃了出來，把合同放在虎牙麵前，指著右下角的一個空白處：“不會寫自己的名字的話，”又指指印泥，“就按個手印吧。”虎牙依言按了個手印，接過漆少遞過來的十張百元鈔票，數了又數，確定一張不少，這才開心地笑著，離開了這家李氏典當行。漆少也笑，等到虎牙走的看不見了，笑的就更開心了。
因為中午被暗中盯上自己的摩托車飛車奪包，將自己拖倒在地並一路滑行十多米的原因，虎牙身上的衣服已經破了好些口子。現在手上多了一千塊錢，衣食住行的問題暫時都能得到解決。拿到錢後，虎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一身新的衣服。
在離典當行不遠的一家服裝店挑了半天，虎牙終於選好一套米黃色的衣服。不料就在他掏出剛剛到手的百元大鈔來付賬時，店主卻十分遺憾地告訴他：他手上的錢是假的！
虎牙吃了一驚，把十張百元鈔票全都掏出來，請店主幫自己確認一下。店主人在仔細分辨了許久之後，得出一個足以讓虎牙崩潰的結論：十張百元大鈔，全是假的！看著店主一臉懷疑，虎牙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把剛剛從典當行裏拿到的那張合同遞給服裝店主，求他讀一遍給自己聽。
店主一看合同上麵最大的“李氏典當行”五個大字就猜到了幾分，再一瞅合同裏麵的內容，完全明白了。搖搖頭，店主把這紙合同還給虎牙，歎口氣道，“這是死當，表贖不回來的。錢也是假的，沒有人會承認。孩子，你被騙了。”踉蹌著走出這家服裝店，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虎牙又找了幾個麵善的過路人幫自己看了看，卻都得到了與之前服裝店老板完全一樣的結論。
好似被晴天霹靂當空劈中，虎牙眼前發黑，腳一軟，癱在地上。剛幫虎牙鑒定鈔票真偽和合同內容的那個好心人看不下去了，把虎牙拉起來，告訴他：那家表店的夥計和“李氏典當行”的少爺都是一些黑心人渣，平日裏這種事情也做了不知道多少了，住在附近的人都十分清楚。虎牙既不是第一個，也肯定不是最後一個。這兩人在本地還算是有點關係的，被他們二人連蒙帶騙，外地人一般也無法可想，隻能自認倒黴罷了。
看著麵如死灰，雙目無神的虎牙，好心人塞給他兩塊錢，搖搖頭，歎口氣走遠了，遠遠地還能聽到這人充滿不忿的嘲弄聲音：“這年頭，殺人放火都他媽的金腰帶，鋪橋修路的反倒無屍骸！”
這個十二月的晚上，星光黯然，愁雲冷淡。攥著最後的七塊錢，一臉木然的虎牙蜷縮在冷颼颼的夜風中，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他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到最後又餓又累地睡在一個天橋下時，什麼都不記得了，唯獨對今天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印象深刻：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