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上前一步,揮刀又砍。關凱翻滾一下,猛然掏出了自己的槍,一聲鐵器相撞的聲音撕裂空氣——槍被刀砍飛了。
關凱騰身起來,跌跌撞撞地往旋轉門那邊跑,老黑箭步跟上,隨著一聲慘叫,關凱重重地跌在了夜總會的台階上。
老黑突然將砍刀倒握在手上,拚盡全力,猛地往下一紮,身體一下子就被撲過來的小韓撞倒在台階下麵。
老黑嘶叫一聲,砍刀再次舉起,小韓無聲無息地倒在了血泊裏。
旋轉門的巨大玻璃突然碎裂,一群手提消防斧的人潑水一樣地衝向了老黑。
老黑迎著這群人撲了上去,身子一硬,直挺挺地往後倒去,頭頂上赫然立著一柄斧頭。
一個人站在老黑的跟前,反手接過後麵遞過來一把獵槍,對準老黑的腦袋,猛地扣動了扳機——轟!
就在關凱被老黑砍倒地時候,廣勝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是那些刺激眼球的場麵讓廣勝下意識地離開了。
廣勝摸著胸口坐在自己的床上,一時搞不清楚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幕是真的還是在夢境裏。
桌子上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廣勝遲疑了一下,猛地抓起了電話:“誰?”
“勝哥,你在家裏嗎?快說話!”一個急促的聲音幾乎刺穿廣勝的耳膜。
“你是誰?”廣勝皺緊了眉頭。
“還能是誰?我是老七!在家呆著,我馬上過去!”老七的聲音在發顫。
“出什麼事兒了?”
“出大事兒啦!”老七好像是在路上跑著,“關凱被老黑砍了!老黑也被關凱手下的人打傷了……不對,他好像已經死了!”
廣勝一下子呆在那裏,恍惚中,自己看見的鏡頭清晰再現:關凱被老黑一刀砍翻在地,氤氳的晨霧被染成了一片紅色。
一陣寒風“唰”地吹開房門,幾乎把廣勝掀倒。
老黑死了……關凱,你是不是也已經死了?廣勝覺得關凱在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了一粒輕飄飄的灰塵。
老七,你快來吧,我需要弄清楚這裏麵發生的事情……
廣勝心急火燎地等待老七,可是首先等來的竟然是樣子像死了爹又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朱勝利。
朱勝利臉色焦黃,進門就開始咋呼:“剛才我走在路上看見警車一輛接一輛的,聽說凱子的夜總會出事兒了。”
廣勝將他拽進來,一腳踢關了門:“你就不能穩當著點兒?”
朱勝利倚在門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除了警車,我還看見街上的小混混像過年似的,漲潮一樣地往盛天夜總會的那個方向跑。”
廣勝遞給朱勝利一根煙,冷笑道:“不該你管的事兒你不要亂叨叨,自己還顧不過來呢。”
朱勝利悶頭抽了兩口煙,情緒開始穩定:“你也別怪我慌張,我這不是為你好嘛,警察把他們都抓起來……”
廣勝抬腿踢了他一腳:“還說!這裏麵沒我什麼事兒!”
朱勝利疑惑地瞅了廣勝一眼:“沒你什麼事兒你緊張什麼?嗬,臉都黃了。”
“是嗎?”廣勝湊到大衣櫥鏡子前,摸著下巴笑了,“嘿,還真有點兒發黃呢。說,廣告牌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朱勝利歪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完了完了,全他媽完了……咱們的發財夢徹底破裂了。今天一大早老歪就跟我發火了,說是韓國人找過他了……我就知道這事兒徹底完蛋了,立馬就趕去了老歪到單位。老歪告訴我,人家韓國人本來想去驗收驗收,驗收完了以後就跟咱們結帳。結果到了那塊牌子那邊以後,正碰上一幫人在拆那個牌子。韓國人一打聽,人家當場就明白了,二話不說,扯身就走!我慌了,連忙給你打電話,你的手機關著,電話占線!沒辦法我就和老歪一起去找趙玉明,趙玉明一聽,趕緊領著我們去了商廣科……”
朱勝利唾沫橫飛地連比劃帶說,廣勝在他的麵前不停地走動。此刻,他的精神已經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在聽朱勝利說話,一半飛到了盛天夜總會。廣勝依稀看到了前景——警察拘留了所有與關凱有牽連的人,然後展開了大規模的調查,廣勝甚至看見自己失魂落魄地奔跑在大街上,奔跑在胡同裏,身後是一群提著手銬的警察……眼前一下子出現金林嚴峻的目光,廣勝的手心開始出汗,兩條腿也軟得直想蹲下。
“你老是在我的眼前晃蕩什麼,你在聽我說話嗎?”朱勝利瞪眼看著廣勝,口氣很是沮喪。
“在聽在聽,”廣勝回過神來,尷尬地搓著臉,傻笑起來,“嗬,這倒好,偷雞不成反倒蝕了一把米。”
“還笑呢,怎麼辦?總不能把前期的投入全扔到大海裏去吧?”朱勝利的臉黃得像泡屎。
“你說怎麼辦,你還能把韓國人綁架了?你有那個膽量我叫你爺爺。”廣勝不再想盛天的事了,等老七來了再說吧。
“惹急了我,你以為我幹不出來?”朱勝利麵目扭曲,轉瞬把倆眼弄成了牛睾丸的樣子。
廣勝站起來,繞著屋子轉了幾圈,走過來靠近朱勝利坐下,慢慢說道:“我是沒有辦法啦,隨他去。”
朱勝利皺著眉頭往旁邊移了移:“你這麼說,我就更不管了,反正起訴又起訴不著我。”
廣勝拍著他的肩膀笑:“你可真好玩兒……就這樣吧。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兒要辦。”
朱勝利惱怒地站起來,廣勝以為他要走,想起來送送他,朱勝利“嗖”地閃到一邊,姿勢優美,像個西班牙鬥牛士。
這是幹什麼?他以為我要跟他親個嘴是嗎?廣勝忿忿地說:“走吧走吧,有事兒電話聯係。”
“不走,”朱勝利站著不動,麵相十分無賴,“今天我無論如何得‘滾’你個酒喝。”
廣勝搖著頭嘟囔:“兄弟之間不要說那個‘滾’字。”從褲兜裏摸出五十塊錢拍到他的手裏。
“就這麼點兒呀?”朱勝利將錢丟到茶幾上,“昨天我從關凱那裏拿回來的一萬塊呢?”
廣勝無奈,掀開褥子抽出那遝錢,“唰唰”扳了兩下:“你不知道,這錢有用呢,我要拿它去辦件大事兒啊。”
朱勝利坐下,昂著腦袋乜了廣勝一眼:“辦啥大事兒?掛馬子,嫖娼?”
廣勝從那遝錢裏拽出兩張遞給朱勝利:“我還有心思幹那個?給,出去買點兒實惠的,咱哥兒倆喝個痛快。”
朱勝利剛走了兩步又折轉回來,一臉惶恐:“不好!老七領著不少人上來了。”
這就來抓我了?廣勝的心一下子抽緊了,猛地將朱勝利拽回來,關上門把臉貼到窗戶上。
樓下,老七滿頭大汗地往樓上走,後麵唧唧喳喳跟了四五個人。
廣勝雙目如炬,定定地瞅著這幾個人。好嘛,走在前麵的那不是噴繪公司的老梁嘛。
廣勝鬆了一口氣,轉身對朱勝利說:“嚇了我一大跳……沒事兒,是來找我要工錢的。”
朱勝利推開廣勝往下看了一眼,納悶道:“要工錢還領那麼多人來?”
“你說得很對,先避一下再說。”廣勝關緊房門,拽著朱勝利躲到了廁所。
朱勝利一屁股坐在廁所裏一條濕漉漉的凳子上,咬牙切齒地說:“管他娘的怎麼著呢,要錢沒有,要命……要命他找不著!哎喲,怎麼回事兒這是?”朱勝利燙著似的從凳子上彈起來,狗咬尾巴一般轉著圈兒揪自己的屁股,“全濕了,全濕了,我是徹底沒有形象了……”
廣勝想笑又怕驚動外麵,捧著肚子蹲在了地下:嘿,這小子嚇尿褲子了。
外麵,老七將門擂得山響。砸了足有十分鍾,裏麵還是沒有動靜。老七嘟囔道:“奇怪,真奇怪,剛才我還跟他通過你電話呢。讓派出所給叫走了?不能這麼快吧?對了,盛天夜總會出事兒了,可能是我家老大趕去處理事情了,各位還是下次再來吧,他現在顧不上你們了。”
那幾個人嘀咕了一氣,鬧哄哄地走了。
老七又在外麵按了幾下門鈴,“咣”地朝門踢了一腳,轉身就走:“真他媽會玩兒,人家一出事兒,他先顛道兒了,還他媽社會大哥呢,屁。”
廣勝舒了一口氣,輕輕推了朱勝利一把:“你從後窗看看他們走遠了沒有,走遠了我給老七打電話。”
朱勝利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廣勝苦笑著橫了一下脖子:老七,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嘛。
朱勝利回來衝廣勝擺擺手:“走了,沒影兒了。”
廣勝邊往外走,邊撥通了老七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