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亂如麻(2 / 3)

“我理解你,”蝴蝶不笑了,沉聲道,“這樣的小事兒沒有必要去操心,好好上你的班。”

“你知道我上班了?”

“知道,”蝴蝶頓了頓,悶聲道,“以後有什麼事情打聲招呼,別老是悶在肚子裏。”

“我能有什麼事情?”廣勝的臉開始發麻,心裏忽然就空得厲害。

“沒事兒的時候多在家陪陪老人,多看看天,世界很精彩啊,哈……”蝴蝶沉默了片刻,說聲“以後再聊”,掛了電話。

廣勝籲了一口氣,呆呆地望了一眼樓下。樓下車流滾滾,人行道上穿梭著螞蟻般的人群。

廣勝搖搖頭,走到趙玉明辦公室的門口,衝趙玉明笑了笑:“老趙,如果沒有別的事兒了,我回屋收拾收拾,呆會兒再過來跟你聊。”

趙玉明把眼一瞪:“收拾什麼?我早就給你安排好了,老牛那張桌子歸你了,他跟著你幹。”

廣勝的腦子有點兒發蒙:大哥,你還真拿我當把牌出啊,那人家老牛怎麼辦?臉不覺得就有些發燙:“你真是這麼安排的?我可什麼都不會幹啊。”趙玉明故作誇張地咧一咧嘴,把腳從桌子上拿下來,手一揮:“說實話,就這麼個破公司,我還大材小用了你呢,幹吧。”

廣勝還是感覺不自在:“老牛不會有意見吧?”

趙玉明哧了一下鼻子:“在這個公司裏,他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廣勝說聲“那倒也是”,不說話了。

窗外和煦的陽光直射在廣勝的臉上,有一股麻麻癢癢的暖意,這股暖意讓廣勝想入非非……閑散了幾年,我終於又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來了。廣勝蔫蔫地想,其實人生就是這樣,什麼青春、愛情、純真、理想、衝動與幻想,就在這不經意的生活中悄悄溜走,剩下的隻是如何生存,如何直麵崎嶇不平的人生道路,在幽暗的深處默默地祈禱。

“讓我一次愛個夠,給你我所有——”寂靜的走廊裏,不知是誰突然吼了一嗓子。廣勝驀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今天,全體員工都到齊了,”趙玉明在老板台後麵正襟危坐。“同誌們,我點一下名。牛邦先!”

老牛的一聲“到”喊得聲若驢鳴,房頂上的浮塵撲簌簌掉了一地。

趙玉明悻悻地掃了他一眼:“老牛,這不是喊海,不用那麼使勁。”

老牛憨笑一聲,舔舔嘴唇道:“軍事化管理,軍事化管理……這也是咱們公司的光榮傳統嘛。”

廣勝想笑又沒笑出來,怕老牛想多了。

趙玉明又喊:“張屐!”昨天看見的那個菜幫子臉蔫蔫地哼了一聲。

趙玉明指著他對廣勝說:“這位朋友叫張屐,張是張開翅膀的張,屐就是古人稱呼鞋的那個屐,日本人現在穿的木頭拖鞋可能也是這個字。他玩得一手好雕塑。”廣勝覺得他這個名字起得真是太恰如其分了,剛才他拖拉拖拉往裏走的時候,就像穿著一雙不跟腳的拖鞋。

趙玉明抬眼瞅著坐在靠裏沙發上正在對著鏡子描眉的一個女孩叫了一聲:“王彩蛾。”聲音很是輕柔。

王彩蛾“唰”地把鏡子塞到包裏:“來了。”

好土氣的名字哦,再看看她塗脂抹粉的臉,廣勝啞然失笑。她的臉屬於相書上說的蛇臉,幾乎看不到什麼肉。廣勝注意到,她穿著一件寬鬆的低領衣,一個飯碗般堅硬的乳罩直接扣在肋條上,胸脯上空蕩蕩的沒有什麼內容,顯得她是在故意跟男人過不去。

趙玉明指著廣勝對大家說:“這位帥哥名叫陳廣勝,是我們公司剛剛聘請的副總經理。陳先生多才多藝,尤其是繪畫技術十分了得,曾經在全國書畫大賽上拿過金獎……”不著邊際地吹了一陣廣勝的神通,趙玉明開始唾沫橫飛地展望公司燦爛的前景,一陣眉飛色舞。

廣勝已經不在聽了,他在一種宜人的氣氛中遐想著,感覺像躺在波濤之上,昏昏欲睡。

趙玉明講話的時候,不時敲打桌子上的一本書,遠遠看去那好像是一本線裝的《金瓶梅》。

廣勝幾乎把滿嘴噴沫的趙玉明當成了風流倜儻的西門慶。

褲兜裏的手機響了一下,看號碼,這是姐姐打來的。廣勝朝趙玉明點點頭,摸出手機來到走廊,走廊裏靜悄悄的,像一條墓道。

姐姐在電話裏跟他說,剛才她去麗隆商廈給侄女買了一袋奶粉,打開一看,裏麵生蟲子了,怎麼辦?去不去告他們?

廣勝的眼睛忽地放出了藍光:“有發票嗎?沒有?趕緊再去買一袋同樣的。記著,要發票,晚上我回家。”

好嘛,送錢的來了……廣勝剛掛了電話,一轉頭,竟然看見關凱站在走廊的西頭抱著膀子衝他笑。這小子屬孫悟空的?剛通過電話,這就來了。廣勝估計關凱肯定有什麼重要事情,不然他是不會這麼勤快的。揣起手機,轉過身,同樣抱著膀子看關凱,臉色冷冷的。

關凱被廣勝看得有些不自在,把手舉成投降的樣子,邊往這邊走邊嘿嘿:“勝哥的目光像是要殺人呢……我好像不該來。”

廣勝頓了頓,抬手推開旁邊的一個房間,衝關凱一歪頭:“進來說話。”

關凱跟進來,用屁股頂關了門,訕笑著說:“我不是故意過來打擾你的。路過,順便跟你道個歉。”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廣勝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心裏忿忿的,王八犢子,剛才你在電話裏對我的態度還真的對不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