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沙沙……阿菊的手藝真不錯,比我的破剃須刀可舒服多了,廣勝舒服著就想睡覺。
廣勝感覺天和地連接在了一起,成群的鴿子在渾沌之中飛翔,廣勝一個人走在天地之間,飄飄忽忽,似乎一點一點地進入了夢境……孫明推門進來了,指著鏡子裏的廣勝嚷:“陳廣勝,你可真能沉得住氣呀,這麼晚了你也不知道出去找找我,哪怕是給我打個電話?”
廣勝坐起來衝她傻笑:“我還以為你回你媽那兒去了呢。”
“嗚嗚嗚,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孫明哭了,“我怎麼有臉回我媽那裏,我怎麼有臉回我媽那裏啊?都是讓你這個雜碎給攪和的,我不聽我媽的勸,整天跟你在一起鬼混,現在我敢回家嗎……起來起來,跟我回去,我要收拾東西,跟你拉倒。”
“別拉倒呀……”廣勝急了,伸手來拉她,動作急促了一點兒,“撲通”一聲滾到了門邊,“明明,明明——你回來!”
“勝哥,做夢哪?”阿菊用剃刀把拍了拍廣勝的臉,“你這一晃悠,差點兒割破你的脖子。”
“啊?哦……剛才我還真的做夢了,你繼續。”廣勝又閉上了眼睛,腦子煙一般亂。
孫明現在在哪裏?我是不是應該給張芳打個電話問一下?她經常在生氣的時候去找張芳的。還是拉倒吧,這事兒傳到蝴蝶的耳朵裏,還不得讓他笑話死我?一樣的戀愛,一樣的談上了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美女,人家兩個為什麼就好好的?
天和地又連接在一起了,可是這次沒有了那群鋪天蓋地飛翔的鴿子……廣勝看見的隻是漫天的大雪,狂風在雪霧裏肆虐,廣勝看見自己手裏提著一杆沉甸甸的獵槍在雪原上追逐一隻狼。這隻狼跑得快極了,廣勝如果不飛起來就不可能追上它。飛吧,飛吧,廣勝這樣想著,身體就飄在了半空,離那隻狼越來越近。廣勝感覺到一陣壓抑的快感,我要抓住你,我不會讓你再禍害可憐的羊了。廣勝想從空中跳下來,可他無論如何也完不成下落的動作。正在著急,那隻狼把頭猛地仰向了他:“陳廣勝,你來呀,來打死我呀!”廣勝赫然發現狼頭變成了常青的模樣,常青張著血盆大口猛地跳起來……“別過來——”廣勝大聲叫了起來,他知道那個噩夢又不請自來地進入了他的腦子。
“勝哥,又做了什麼夢?”阿菊笑眯眯地問。
“沒什麼……”廣勝坐起來,擦一把汗淋淋的額頭,大口地喘氣。他恍惚記不起來剛才的夢境了。
“我經常做夢,一般都是好夢,什麼買彩票中大獎啦,什麼過年放鞭炮啦,什麼娶媳婦生兒子啦……”廣勝慢慢把臉湊近了鏡子,“不錯不錯,阿菊的手藝真不錯。我要是有錢了,就雇你當我的專職胡子刮手,每月一萬塊,少一分不行,咱們不嘮叨。”
阿菊扳著廣勝的臉,把他扳躺下,用須後水來回抹著剛刮過的地方:“勝哥這麼說,我真高興。如果你真的要雇我專門給你刮臉,就衝這句話,不要工錢我也願意……”阿菊看著鏡子裏一臉疲態的廣勝,幽幽地一撇嘴,“明明真有福氣,找了你這樣的老公,光聽說話就能多活十年,我家阿德有你這麼一半也好。”“還是阿德好,老實。”廣勝感覺阿菊的手像小貓,柔若無骨,摸在臉上讓他感覺仿佛行走在雲端。
“勝哥,你的眼睛怎麼了,腫得好厲害喲。”阿菊的手又摸上了他浮腫的眼皮。
“腫嗎?那就對了,想你想的,哭腫了,真的。”廣勝的心驀然跳得厲害,莫名地就想要抓住阿菊的手親一下,剛伸出手來又忍下了,不能這樣幹,這不是好人的做法……孫明的影像在廣勝的眼前一閃。我得給孫明打個電話,這幾天的表現也太說不過去了,我不能失去她。
廣勝閉著眼睛掏出了手機,孫明的號碼太熟悉了,幾乎沒怎麼看就撥過去了。
廣勝清了清嗓子,故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成趙忠祥:“喂……”那邊說:“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廣勝等她把那句英語也說完,又按了重撥鍵,那邊還是這句話。這話重複多了,廣勝就有些不耐煩的意思,那我就不麻煩你了,廣勝想,整天對著好幾萬人重複同樣的話,不嫌累嘛你。不對啊,孫明的手機在她的包裏,她的包放在我家裏呢……她什麼時候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