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西安——曆史中的記憶(1 / 3)

當我應承了為老西安寫一本書後,老實講,我是有些後悔了,我並不是土生土長的西安人,雖然在這裏生活了27年,對過去的事情卻仍難以全麵了解。以別人的經驗寫老城,如北京、上海、南京、天津、廣州,要憑了一大堆業已發黃的照片,但有關舊時西安的照片少得可憐,費盡了心機在數個檔案館裏翻騰,又往一些老古董收藏家搜尋,得到的盡是一些“西安事變”、“解放西安”的內容,而這些內容國人皆知,哪裏又用得著我寫呢?

老西安沒照片?這讓多少人感到疑惑不解,其實,老西安就是少有照片資料。沒有照片的老西安正是老西安。西安曾經叫做長安,這是用不著解說的,也用不著多說中國有13個封建王朝在此建都,尤其漢唐,是國家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中心,其城市的恢宏與繁華輝煌於全世界。可宋元之後,國都東遷北移,如人走茶涼,西安遂漸漸衰敗,到了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已經荒廢淪落到規模如現今陝西的一個普通縣城的大小,在僅有唐城1/10的那一圈明朝的城牆裏,街是土道,鋪為平屋,沒了城門的空門洞外就是莊稼地,胡基壕,蒿丘和澇池,夜裏有貓頭鷹飛到鍾樓上叫嘯,肯定有人家就死了老的少的,要在門首用白布草席搭了靈棚哭喪,而黎明出城去報喪的就常見到狼拖著掃帚長尾在田埂上遊走。上海已經有洋人的租界了,登著高跟鞋拎著小坤包的摩登女郎和穿了西服掛了懷表的先生們生活裏大量充斥了洋貨,言語裏也時不時夾雜了密司特之類的英文,而西安街頭的牆上,一大片賣大力丸、治花柳病、售虎頭萬金油的廣告裏偶爾有一張兩張胡蝶和阮玲玉的燙發影照,普遍把火柴稱做洋火,把肥皂叫成洋堿,充其量有了名為“大芳”的一間照相館。去館子裏照相,這是多麼時髦的事!民間裏廣泛有著照相會攝去人的魂魄的,照相一定要照全身,照半身有殺身之禍的流言。但照相館裏到底是怎麼回事,十分之九點九的人隻是經過了照相館門口向裏窺視。立即匆匆走過,如同當今的下了崗的工人經過西安凱悅五星級大酒店門口的感覺是一樣的。一位南郊的90歲的老人曾經對我說過他年輕時與人坐在城南門口的河壕上拉話兒,緣頭是由“大芳”照相館櫥窗裏蔣介石的巨照說開的,一個說,蔣委員長不知道一天吃的什麼飯,肯定是頓頓撈一碗幹麵,油潑的辣子調得紅紅的,他說:我要當了蔣委員長,全村的糞都是我的,誰也不能拾。這老人的哥哥後來在警察局裏做事,得勢了,也讓他和老婆去照相館照相。“我一進去,”老人說,“人家問全光還是側光,我倒嚇了一跳,照相還要脫光衣報打我說,我就全光吧,老婆害羞,她光個上半身吧。”

正是因為整個老西安隻有那麼一兩間小小的照相館,進去照的隻是官人、軍閥和有錢的人,才導致了今日企圖以老照片反映當時的民俗風情的想法落空,也是我在寫這本書的時候,首先感到了老的西安區別老的北京上海廣州的獨特處。

但是,西安畢竟是西安,無論說老道新,若要寫中國,西安是怎麼也無法繞過去的。

如果讓西安人說起西安,隨便從街上叫住一個人吧,都會眉色飛舞地擺闊:西安嘛,西安在漢唐做國都的時候,北方是北夷呀,南方是南蠻吧。現在把四川盆地稱“天府之國”,其實“天府之國”最早說的是我們西安所在的關中平原。西安是大地的圓點。西安是中國的中心。西安東有華嶽,西是太白山,南靠秦嶺,北臨渭水,土地是中國最厚的黃土地,城牆是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古城牆。長安長安,長治久安,從古至今,它被水淹過嗎?沒有。被地震毀壞過嗎?沒有。日本鬼子那麼凶,他們打到西安城邊就停止了!據說新中國成立時選國都地,差一點就又選中了西安呢。瞧瞧吧,哪一個外國總統到中國來不是去了北京上海就要來西安呀?到中國不來西安那等於是沒真正來過中國呀!這樣的顯派,外地人或許覺得發笑,但可以說,這種類似於敗落大戶人家的心態卻頑固地潛藏於西安人的意識裏。我曾經親身經曆過這一幕:有一次我在一家賓館見著幾個外國人,他們與一女服務生交談,聽不懂西安話,問怎麼不說普通話呢?女服務生說:你知道大唐帝國嗎?在唐代西安這就是普通話呀!這時候一隻蒼蠅正好飛落在外國遊客的帽子上,外國人驚叫這麼好的賓館怎麼有蒼蠅,女服務生一邊趕蒼蠅一邊說:你沒瞧這蒼蠅是雙眼皮嗎?它是從唐朝一直飛過來的!

凡是去過鎮江的北固山的西安人,是嘲笑那個梁武帝在山上寫著的“天下第一江山”幾個字的,但我在北京卻遭遇到一件事,令我大受刺激。那是我第一次去北京,我要去天橋找個熟人,不知怎麼走,問起一個坦胸露乳的中年漢子:“同誌,你們北京天橋怎麼去?”他是極熱情的,指點坐幾路車到什麼地方換坐幾路車,然後順著一條巷直走,向左拐再向右拐,如何如何就到了。指點完了,他卻教導起了我:“聽口音是西安的?邊遠地區來不容易啊,應該好好逛逛呀!可我要告訴你,以後問路不要說你們北京天橋怎麼去,北京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是全國人民的,你要問就問:同誌,咱們首都的天橋在什麼地方,怎麼個走呀?”皇城根下的北京人口多麼滿,這一下我就憋咧。事隔了10年,我在上海,更是生了一肚子氣,在一家小得可憐的旅館裏住,白天上街幫單位一個同事捎買衣服,跑遍了一條南京路,衣服號碼都是個瘦,沒一件符合同事腰身的,“上海人沒有胖子”,這是我們最深刻的印象。夜裏回來,門房的老頭坐在燈下用一個鹵雞腳下酒喝,見著我了硬要叫我也喝喝,我說一個雞腳你嚼著我拿什麼下酒呀,他說我這裏有豆腐乳的,拉開抽屜,拿一根牙簽紮起小碟子裏的一塊豆腐乳來。我笑了,沒有吃,也沒有喝,聊開天來。他知道了我是西安人,眼光從老花鏡的上沿處盯著我,說:西安的?聽說西安冷得很,一小便就一根冰拐杖把人撐住了!我說冷是冷,但沒上海這麼陰冷。他又說,西安城外是不是戈壁灘!我便不高興了,說,是的,戈壁灘一直到新疆,出門得光膀子穿羊皮襖,野著嗓子拉駱駝哩!他說:大上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駱駝的。我哼了一聲:大上海就是大,日本就自稱大和,那個馬來西亞也叫做大馬的……回到房間,氣是氣,卻也生出幾分悲哀:在西安時把西安說得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外省人竟還有這樣看待西安的!

當我在思謀著寫這本書的時候,困擾我的還不是老照片的缺乏,也不是頭痛於文章從哪個角度切入,而是真的不知如何為西安定位。我常常想,世上的萬事萬物,一旦成形,它都有著自己的靈魂的吧,我向來看一棵樹一塊石頭不自覺地就將其人格化,比如去市政府的大院看到一簇樹枝交錯,便認定這些樹前世肯定也是仕途上的政客,在作家協會的辦公室看見了一隻破窗而入的蝴蝶,就斷言這是一個愛好文學者的冤魂。那麼,城市必然是有靈魂的,若大的一座西安,它的靈魂是什麼呢?

翻閱了古籍典本,陝西是被簡稱為奏的,秦原是西周邊陲的一個古老部落,姓贏氏,善養馬,其先公因為周孝王養馬有功了封於秦地的,但秦地最早並不屬於現在的陝西,歸甘肅省。這有點如陝西人並不能自稱陝人,原因是陝西實指河南陝縣以西的地方一樣。到了春秋時期,秦穆公開疆拓土,這下就包括了現在陝西的一些區域,並逐漸西移,秦的影響便強大起來,而在這遼闊的地區內自古有人往來於歐亞之間,秦的聲名隨戎狄部落的流徙傳向域外,鄰國於是稱中國為秦。所謂的古波斯人稱中國為賽尼,古希伯萊人稱中國為希尼,古印度人稱中國為支那、震旦,其實全都是秦的音譯。到了秦始皇統一中國,“逼逐匈奴,威震殊俗,匈奴之流徙極遠者往往至今歐北土……被等稱中國為秦,歐洲諸國亦相沿之而不改”。秦的英語音譯也就是中國。中國人又稱為漢人,中國的語言稱漢語,國外研究中國學問的專家稱之為漢學家,日本將中醫也叫做漢醫,那麼,漢又是怎麼來的呢?劉邦在秦亡以後,被項羽封地在陝西漢中,為漢王,劉邦數年後擊敗了項羽當然就在西安建立了漢朝,漢朝到了漢武帝時期,國力鼎盛,開辟了絲綢之路,絲綢人都自稱為漢家臣民,西方諸國因稱他們為漢、漢人,沿襲至今。而曆史進入唐代,中國社會發展又是一個高峰期,絲綢之路更加繁榮,海上交通與國際交往也盛況空前,海外諸國又稱中國人為唐人。此稱謂一直沿續,至今美國的紐約、舊金山,加拿大的溫哥華,巴西的聖保羅,澳大利亞的墨爾本,以及新加坡等地,華僑或外籍華裔聚居的地方都叫唐人街。

世界對於中國的認識都起源於陝西和陝西西安,曆史的坐標就這樣豎起了,如果大概不錯的話,我以為,要了解中國的近代文明那就得去北京,要了解中國的現代文明得去上海,而要了解中國的古代文明卻隻有去西安了。西安或許再也不能有如秦、漢、唐時期在中國的顯赫的地位了,它在18世紀衰弱,20世紀初更是荒涼不堪,直到現在,經濟發展仍滯後於國內別的省份,但它因曆史的積澱,全方位地保留著中國真正的傳統文化(現在人們習慣於將明清以後的東西稱為傳統,如華僑給外國人的印象是會功夫,會耍獅子龍燈,穿旗袍,唱京劇,吃動物內髒,喝茶喝燒酒等,其實最能代表中華民族的東西在漢唐),使它具有了渾然的厚重的蒼涼的獨特風格。正是這樣的靈魂支撐著它,氤氳籠罩著它,散發著魁力,強迫得天下人為之矚目。

有一句老話:南方的秀才北方的將,陝西的黃土埋皇上。我去過江浙一帶,每到一縣,令我瞠目結舌的是那裏的博物館裏差不多都有幾個以及幾十個中過狀元的名單表,而漫長的科舉年代,整個陝西僅隻有康海和王擇兩個狀元,據說一個還有後門之嫌。可陝西的黃土的確也是厚的,在西安之東的黃河邊,隨處便見幾百米高的岸層盡是黃土,無一拳大的沙石,西安郊外的水井,井台上都是架有巨大的軲轆,兩個人或四個人抱著軲轆絞動半天才能絞上一桶水的。在這厚土上,氣脈沉綿,除了人文始祖軒轅黃帝墓和始皇贏政墓外,單是圍繞著西安的漢唐兩代的帝王陵墓竟多達30餘座,如漢高祖劉邦的長陵,漢武帝劉徹的茂陵,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唐高宗李治和皇後武則天的乾陵。這些陵墓,唐時是以真山為陵,遍布於渭北平原的浦城、富平、三原、徑陽、禮泉、乾縣,而漢陵除文帝灞陵是以土源為墳之外,其他均是在鹹陽源上人工築成的方尖堆形大土墳,頗有類於埃及的金字塔。墳堆經過兩千多年的雨水衝擊和人為的破壞,墓基業已縮小,尖堆早不整齊,可望去仍如山丘。關中平原的地下是沒有什麼礦藏的,它隻長莊稼和皇陵,莊稼是供人生存吃糧的,皇陵埋葬著王朝的象征。如果說埋一顆種籽可以生長草木,那麼埋下一個王朝的象征而生長出的就是王氣,這恐怕是明清之後陝西少有秀才的緣故吧,學文從藝畢竟是一樁“雕蟲小技”啊。

15年前的一個禮拜日,我騎了自行車去渭河岸獨行,有一處的墳陵特別集中,除了有兩個如大山的為帝陵外,四周散落的還有六七個若小的是那些伴帝的文臣武將和皇後妃子的墓堆,時近黃昏,夕陽在大平原的西邊滾動,渭河上黃水湯湯,所有的陵墓被日光蝕得一片金色,我發狂似的蹬著自行車,最後倒在野草叢中哈哈大笑。這時候,一個孩子和一群羊就站在遠遠的地方看我,孩子留著蓋子頭,流一道鼻涕在嘴唇上,羊鞭拖後,像一條尾巴。我說:“外,碎人,碎人,哪個村裏的?”西安的土話“碎”是小,他沒有理我。“你耳朵聾了沒,碎人!”“你才是聾子哩!”他頂嘴著,提了一下褲子,拿羊鞭指左邊的一簇村子。關中平原上的農民住屋都是黃土板築的很厚的土牆,三間四間大的人深堂房是硬四緣結構,兩邊的廈房就為一邊蓋了,如此形成一個大院,一院一院整齊排列出巷道。而陵墓之間的屋舍卻因地賦形,有許多人家直接在陵墓上鑿洞為室,外邊圍一圈土坯院牆,長幾棵彎脖子蒼榆,我猜想這一簇一簇地村落或許就是當年的守墓人繁衍下來所形成的。但帝王陵墓選擇了好的風水地,陰穴卻並不一定就是好的陽宅地,這些村莊破破爛爛,沒一點富裕氣象,眼前的這位小牧羊人形狀醜陋,正是讀書的年齡卻在放羊了!我問他:“怎麼不去上學呢?”他說:“放羊哩嘛!”“放羊為啥哩?”“擠奶嘛!”“擠奶為啥哩?”“賺錢嘛!”“賺錢為啥哩?”“娶媳婦嘛!”“娶媳婦為啥哩?”“生娃嘛!”“生娃為啥哩?”“放羊嘛!”我哈哈大笑,笑完了心裏卻酸酸地不是個滋味。

關中人有相當多的是守墓人的後代,我估計,現在的那個有軒轅墓的黃陵縣,恐怕就是守墓人繁衍後代最多的地方。陝西埋了這麼多皇帝,輔佐皇帝創業守成的名臣名將,也未必分屬江南、北國,倒是因建都關中,推動了陝西英才輩出,如教民稼穡的後稷,治理洪水的大禹,開辟絲綢之路的張騫,一代史聖司馬遷,僅以西安而言,名列《二十五史》的人物,截止清末,就有1皿多人,這1皿多人中,帝王人數約5%,絕大部分屬經邦濟世之臣,能征善戰之將,俠扶義膽之士,其餘的則是農學家,天文學家,醫學家,史學家,訓詁學家,文學家,畫家,書法家,音樂歌舞藝術家,三教九流,門類齊全。西安城南的韋曲和杜曲,實際上是以韋、杜兩姓起名的,曆史上韋、杜兩大戶出的宰相就40人,加上名列三公九卿的大員,數以百計,故有“城南韋杜,去天尺五”之說。

騎著青牛的老子是來過西安的,在西安之西的周至架樓觀星,築台講經,但孔子是“西行不到秦”的。孔子為什麼不肯來秦呢?是他畏懼著西北的高寒,還是仇恨著秦的“狼虎”?孔子終於不來陝西,陝西的王氣便逐漸衰微了,再沒有出過皇帝,也沒有埋過皇帝,民間的傳說裏,武則天在冬日的興慶宮裏命令牡丹開花,牡丹不開,被逐出了西安,牡丹從此落戶於洛陽,而城中的大雁塔和曲江池曆來被認為是印章和印泥盒的,大雁塔雖有傾斜但還存在,曲江池則就幹涸了。到了20世紀,中國的天下完全成了南方人的世事,如果說老西安就從這個時候說起,能提上串的真的就沒有幾個人物了。

1900年,八國聯軍進北京,慈禧逃難西安,這便是西安臨時又做了一回國都吧。這一次做國都,並沒有給西安增添榮耀,卻深深蒙受了屈辱,更讓西安人痛心的是庚子之亂的結果將西安人趙舒翹處死。

趙舒翹的家是居住在城西南的甜水井街上,我也曾在雙仁府街居住了數年,因雙仁府距甜水井極近,偶然就認識了趙氏的後人並成為熟客,常去他家吃酒喝茶。那是個大雜院,擁擠了十多戶居民,但在那以磚牆和油毛氈分隔出的七拐八彎的往裏走,隨處是樓粗的屋柱,菱花雕窗,牆頭的磚飾,想見著往昔是多麼豪華。我坐在惟一產權歸他的那間偏房小屋,光線陰暗,地麵潮濕,撐起那精致的揭窗,隱約地看著幾件老紅木椅櫃,強烈地感受到了一種幽冤之氣,疑心落在窗前一棵紫藤上的小鳥是趙舒翹的托變。趙舒翹是當時西安人做的最大的官,由刑部尚書到軍機大臣,甜水井街幾乎就是趙家府。慈禧西逃,就是趙舒翹護駕到他的老家的。清室代表與八國聯軍談判時,聯軍提出必須嚴懲義和團的幕後支持人剛毅和趙舒翹,而剛毅在西來途中病死,趙舒翹自然被洋人盯住不放。慈禧是欣賞趙的,曾親筆為趙題寫“鏡清光遠”掛屏一幅,所以不想殺之,先是革職留用,後改為“斬監候”(死緩)但洋人一再威逼,慈禧才擬改斬趙取得聯軍諒解。消息傳出,西安各界人士便群起為趙舒翹請命,數萬人在鍾樓下遊行示威,慈禧遂改“賜自死”,讓他得個全屍。趙舒翹時年54歲,體質強壯,加之內心總在想慈禧能有赦免的懿旨追來,因而服鴉片不死,又服毒藥數種不死,折騰了幾個時辰,最後是被捆在木板上以黃裱噴燒酒一層一層糊麵憋死。趙舒翹一死,家府中的男人就鳥獸散了,僅存下一大群婦道人家靠往日積儲度日,女人多陰氣重,家境一敗再敗,屋舍典賣從一條街到半條街,由半條街到三處院落,直至解放後,趙家的正宗後人,也即我的那位熟人隻能棲身於一間小屋了。據說趙舒翹臨死前遺訓子孫“再勿做官”,此話準確與否,沒有深究,但事實是趙家的後人皆以技藝生活,再無一人在仕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