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許諾,若是歸順樓蘭,景國並不會就此湮沒,而是會成為樓蘭的附屬國,至於國王會從他們這些大臣裏麵挑選,以此次起事付出的功勞為評判標準,所以為了當上國王,每個大臣皆是不竭餘力地在辦事。
除卻那三位與皇帝交好的大臣,其餘大臣皆坐在了房間內。
他們的目光全部看向了坐在首位上的男人。
一襲紫色長衫,外麵披了件色調低沉華麗的披風,麵上戴了張銀色麵具,大家能看到的隻有他弧線優美的薄唇以及那一雙深邃幽暗的琥珀色眼眸。
有大臣提議未免節外生枝,盡快暗地殺掉景軒比較好。
男人低沉華麗的聲音如錦緞散開,“為何要暗殺?”
“九公子,您有所不知。我們景國之前還有過一位君主,他是景軒的哥哥,名為景玉,若是讓他知曉此事,必然會阻礙公子的大計。”
九公子薄唇溢出一聲冷笑,“殺了景軒,景玉就不會來麼?”
眾人怔住,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九公子以平靜低沉的聲音緩緩道:“景軒要死,卻必須是光明正大地押赴刑場,至於景玉……”他薄唇染了分冷酷笑意,“他要來便讓他來,我已經等了他十一年!”
“還有一件事……”一個白發老人猶豫著開口。
九公子道:“說。”
白發老人顯然是代表著眾位大臣要說某件事,因為大家的神色皆頗為關注。
老人道:“其實皇後並未被殺掉,景軒與蘇相幾人也並未真的鬧翻,此次景軒是在故設疑陣,他曾下過密令,要我們配合你,假意服從,這樣既可以將公子誘入陷阱,又可以借景國的內亂引起遠在雪山的景玉注意。”他語聲微頓,“景軒一直對於兄長為情所困,自甘入佛門頗為不滿,便想借此機會逼他回來。”
靜默了片刻,九公子淡淡道:“隻是他未料到你們會真的敢背叛他。”
背叛二字像是一根刺紮在眾人身上,他們臉上神色不自然。
為了掩飾掉這為人不齒的事實,他們開始用美好的借口修飾自己的背叛。
“良禽擇木而棲,景帝殘暴不仁,沉迷女色,根本不配為一國之主,而看九公子的風雅氣度,便足以猜測樓蘭君主又是何等賢良仁義的君主,我們定會誓死追隨九公子。”
九公子薄唇微微泛著涼薄的笑,猶如初夏綠葉間灑過的涼雨。
****
天色將明,從牢房裏的那一扇小窗口透入染了灰色的晨光。
門外傳來腳步聲,慕景知修長的身影在門口立住。幾個侍衛打開了門,他走進來,麵無表情,聲調沒有一絲起伏。
“帶走!”
“不行!”饒是之前景軒已說過要她放心,她卻仍有種不安,“慕大人,你們要帶皇上去哪兒?”
慕景知冷聲道:“與你無關!”
蘇寧氣惱,“你……”
景軒轉身給了她一個擁抱,臉上帶著笑意,仿佛隻是出去遊玩一般,笑道:“乖,別鬧了,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等著朕接你出來。”
幽長的牢房過道裏,透入的些許微光裏,景軒的背影越來越遠,蘇寧的心泛起強烈的不好預感,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將失去的恐慌感。
心跳在忽上忽下……跳動,讓她坐立不安。
****
或許礙於景軒曾是帝王之身,並未給他戴上鐐銬,也未用囚車,隻是用鐵鏈捆住了他的手腳,天牢門口停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
景軒上了車。馬車出了皇宮,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轉過幾條街道,來到了專為斬首示眾的刑場。
那裏,已經坐了好幾位大臣,連陌坐在正中間。
侍衛們將看熱鬧的百姓攔在外麵。
皇帝要被斬首的事兒已經宣揚出去,幾乎是全京城的百姓皆趕來了。景軒即位,害死過不少人,大肆揮霍,加重賦稅,百姓苦不堪言,雖然偶爾皇帝會賞賜些東西出來,但比起他浪費掉的財物而言隻是杯水車薪。對於景軒被處斬此事,倒是沒有引發百姓的不滿,他們更多的是看熱鬧的心態。
景軒被押來刑場是清晨時分,他站在場中央,身影筆直修長,仿佛站在那裏俯瞰眾生,而並未是要行刑的人。
日頭漸漸地上來,明晃晃的光芒徐徐灑下。
百姓中間起了些微騷動。
“不是要斬頭嗎?怎麼好幾個時辰過去了,也沒個動靜?”
“這是在等什麼?莫不是又不打算斬皇帝了?”
“聽說是為了妖妃才發生了清君側的事情,那麼怎麼就隻斬皇帝,不斬妖妃呢?”
這些問題,百姓議論許久,也沒個結果,眾說紛紜。
在眾人皆等得不耐煩,打算回家做飯時,大將軍連陌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眾人眼睛亮起來,這是要來真格兒的了!
他一步步走向了場中央的景軒。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裏撞在一起,交彙著某種令人不解的含義。
全場靜了下來。
連陌終於站定在了景軒麵前,他的手握住了腰間的大刀,緩緩地抽出來,人們仿佛還能聽到刀片摩擦的鏗鏘聲音。
陽光映入景軒的眼底,閃爍出一片迷蒙的光芒,他的微笑在陽光裏卻也顯得黑暗邪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