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劇為16集電視連續劇,獲全國首屆大眾電視金鷹獎、第十四屆全國優秀電視劇“飛天獎”二等獎。此處精選了片頭、第5集、第10集、第14集、第16集。(節選)

(電視連續劇)

王寶成片頭

渭北高原

蒼茫霧靄中隱約可見一片塬峁。

鏡頭漸漸推近,顯現出這塬峁的清晰輪廓,是那樣渾厚、博大。

一輪紅日從塬峁上湧出。

鏡頭繼續推進,一株莊稼樹立在紅日當間。

紅日占滿鏡頭,中間是一株碩大的穀穗;整個畫麵顯得那樣神聖、輝煌。

在深長、悠遠的音樂聲和古樸、莊重的歌謠聲中,一位古代裝扮的稼穡老人用木杠有力地撞擊著天地間一口大鍾;

在歌謠和鍾聲中,一群農人簇擁著禾神神樓出現在地平線上;

在歌謠和鍾聲中,禾神神樓遒勁有力地上下顛動著;

在顛動著的神樓畫麵上,疊印出正在拉犁的老黃牛的蹄步,耕耘的犁頭播起的土浪,耕田人飽經風霜的臉。

在深長、悠遠的音樂聲和古樸、莊重的歌謠聲中,一位近代裝扮的稼穡老人用木杠有力地撞擊著天地間一口大鍾;

在歌謠和鍾聲中,一群農人簇擁著禾神神樓出現在神禾塬上;

在歌謠和鍾聲中,這些飽經風霜和戰亂的農人扔抬著神樓向前行進,有人不時地累倒下去,但神樓仍在行進中,顯示出頑強的生存願望和自救精神;

在以上畫麵上,疊印出正在拉犁的老黃牛的蹄步,一隻正往犁溝裏撒種的女人的手,一位農婦的掛滿汗珠的臉。

在同樣深長、悠遠的音樂聲和古樸、莊重的歌謠聲中,一位現代裝扮的稼穡老人用木杠有力地撞擊著天地間一口大鍾;

在歌謠和鍾聲中,宋村和北關村的農民正在神禾塬上搶抬神樓,借以慶賀1978年在中國大地上出現的思想解放運動,並以高昂的情緒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改革大潮;劇中的幾乎所有男人女人全部出現;

瘋狂顛動的禾神神樓;

一行行堅強有力的男人的腳步;

一排排高高隆起的男人的肌肉;

一張張強悍的男人的臉、秀氣的姑娘的臉,喜笑顏開的男女老少的臉。

在以上畫麵上,疊印出正在拉犁的老黃牛的蹄步,正在田間勞動的手;收割著的鐮刀,揚場的鍁頭,從空中紛紛落下的糧食顆粒……

最後還是那一輪占滿鏡頭的紅日與神禾。

歌謠歌詞:

大哉乾元,

萬物資始!

降彼神禾,

潤我樂土!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

不穡不稼,

何以卒歲!

日月經天,

江河行地,

悠悠上蒼,

悲我黎民!

第五集

……

油房

粗大的木梁柱猛力地撞擊在油包之間的木楔上,發出巨大的震響聲。

宋誌孝雙手抱著木梁頭隨人群來回奔跑著。

他的技術不太熟練,木梁頭砸的不是很準。

宋思溫和張福堂抽著煙,在一旁觀看著。

宋思溫大聲提示誌孝:“抱穩木梁頭,看準楔子,眼睛不要亂瞅!”

粉房

粉房就在油房隔壁,那邊打油的聲音一陣一陣地傳過來。

粉房裏,七八個人正忙得不可開交,有擔水的,有和粉麵的,有揉芡的,有拉風箱的。

黑狗坐在挖在地坑裏的灶門前,光著上身拉風箱;他雙手抱著那大風箱的柄杆,腳蹬著灶牆,使勁地拉著,全身的每條筋骨都凸暴了起來。

他邊拉邊唱著一段不倫不類的戲曲,風箱杆折回時,雙手猛地一顫,使風箱門發出有節奏的啪啪聲,像給他那演唱的一種特殊伴奏。

大魁和丙南手裏握著粉瓢,各自坐在鍋台旁的小凳上。

大魁對揉粉麵的人:“搓好了沒有?好了就開始!”

丙南:“來,先給我放!”

揉麵人先給丙南的粉瓢裏放上了麵團。

丙南喜氣洋洋地開始用拳打起瓢裏的麵芡來。

瓢眼裏開始落下幾十根粉條。

大魁的粉瓢裏放上麵芡後,拳頭也響起來,瓢眼裏也開始落下細密的粉條。

兩束粉條落進熱氣騰騰的開水鍋裏。

鍋台旁,冷翠用粗長的水筷將出鍋的熱粉條往盛有冷水的大缸裏撥送,缸旁又有人將冷卻過的粉條往挑在手裏的木杆上掛。

大魁:“黑狗!鼓勁燒!”

黑狗的風箱拉得緊起來,他前俯後仰的,一副滑稽相。

油房

宋思溫看誌孝打的不是地方,就躍躍欲試。

宋思溫:“誌孝,停下,讓我來!”

木梁柱停了下來。誌孝汗流滿麵地喘著氣。

宋思溫對張福堂:“哥,你還跑得動嗎?咱倆來一合!”

張福堂笑嗬嗬地:“有啥不行的?”

於是兩人在前邊一先一後抱住木梁柱。

宋思溫對後邊的人:“把勁挽起,聽我喊一二三。”

他喊一時大家站齊。

喊二時齊步向後退。

喊三時齊步向前跑。

隨著木梁頭在木楔上的撞擊聲,所有人的胸腔裏都發出“嘿!”的一聲。

這喊聲統一了步伐,使足了勁,撞擊的聲音格外響亮。

油槽裏的油流頓時變得粗壯起來。

粉房

大魁和丙南各自打著粉瓢。

丙南打得越來越快,企圖壓過大魁。

大魁則不慌不忙,使勻力氣,打得非常沉穩。

冷翠嬉笑著:“你們倆能不能打到一起?稀裏啪啦的,難聽死啦!”

丙南嘿嘿笑著:“大魁哥,我唱兩句,你唱兩句,咱們往一起打!”

大魁也笑著:“好,你先唱!”

丙南邊打邊伸長脖子唱起秦腔來:

有為王打坐在長安地麵,

盼的是天心順國泰民安。

大魁合著丙南拍打的節奏接唱:

何一日息塵土平了造反,

把槍刀入了庫馬放南山。

眾人拍手為他們叫好。

拍手的聲音合上了他們拍打粉瓢的聲音。

丙南打得越來越快。

大魁不動聲色地跟上了他。

大家的掌聲也隨之而緊。

黑狗在灶坑裏拉著風箱喊:“都鼓勁,看誰撐得時間長!”

大魁、丙南心裏都憋足勁,不想輸給對方。

拍打的聲音越來越緊,越來越響亮。

丙南的臉已經憋紅了。

大魁則好像毫不費力。

冷翠領著大家喊:“加油!加油!”

丙南實在支持不住了,握瓢的手已經有點彎下來。

大魁仍然是那樣剛強、穩健。

丙南偷望了大魁那邊一眼,知道自己不是大魁的對手,終於邊打邊呻吟起來:

唉呀呀,

唉呀呀,

唉呀唉呀唉呀呀……

他丟下粉瓢,從小凳子上溜下去,雙手從後麵撐住身體,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大魁則仍然麵不改色心不跳,打得正起勁。

大家都為他鼓起掌來。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鏗鏘的鑼鼓聲。

大家都停下來,聽著,然後都向門外跑去。

粉房、油房外麵的大院

宋村的人為粉房開業前來祝賀。

他們抬著“禾神”神樓,敲著鑼鼓在大院裏轉著圈子,那鑼鼓聲把院子裏的房屋幾乎能震翻。

誌民在抬神樓的人群裏,美蓮在鑼鼓隊的人群裏。

油房、粉房裏的人都出來看熱鬧。

北關村的男女老少早被鑼鼓聲召喚來了,把整座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張福堂高興地:“過去咱們兩個村每年都送神樓,中間停了好十幾年,我隻說‘文化革命’中早把這東西燒了,不想前幾年又抬出來了!”

宋思溫也興衝衝地:“神樓一直在保管室的木樓上藏著,誰也沒敢打動。村裏這些年輕娃胡鬧哩,還不到正月十五,就不是抬神的時候嘛!”

馮丙南和由大魁站在粉房門前邊看熱鬧邊議論。

丙南:“記得小時候兩村為抬這禾神,每年都要搶鬧一次,有時互相打得頭破血流的……”

大魁:“現在大家是為咱們兩村合開粉房來表示慶賀的,跟那時候不一樣了。”

丙南:“既然是共同慶賀,也應該讓北關村的人敲一合嘛。”

大魁:“行啊,誰敲都一樣。”

丙南朝人群喊:“大家靜一下,靜一下!”

鑼鼓聲停歇下來。

丙南大聲地:“粉房開業,是咱們兩個村的喜事,讓北關村的人也抬著神樓敲一通好不好!”

北關村的人蜂擁而上,從宋村人手裏接過了神樓和鑼鼓,在院子裏繼續敲打起來。

北關村的人敲得更雄壯有力,那神樓也顛晃得更好看。

宋村的人為他們鼓起掌來。

丙南看著看著,忽然朝北關村的人喊:“宋村已經給咱們把神樓抬來啦,按從前的老規矩,咱們應該把神樓接回去才對啊!”

於是北關村的人抬著神樓就朝院子外麵衝。

宋村的人忙阻攔。

兩村人笑著爭搶神樓和鑼鼓。

大魁指著丙南笑罵:“丙南!丙南!你是個大奸賊呀!”

丙南隻顧笑著朝北關村的人喊:“快往出抬!快往出抬!”

兩村人在院子裏爭搶成一團。

那鑼鼓聲也像戲劇裏的急急風一樣接連不斷地敲打起來。

北關村人多,在院子兩邊築起兩道人牆,將宋村人擋住,護送著本村人將禾神樓抬了出去。

滿院子都是嬉笑怒罵聲,喧鬧成一片。

宋思溫滿臉通紅地笑對張福堂:“哥,你們村裏人胡來哩,你趕緊出麵給擋住些!”

張福堂:“我咋能給你們村裏人幫腔!”

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大魁指著丙南:“我今日是徹底上了你的當了!”

丙南不說話,隻顧笑,笑得跟哭一樣。

第十集

……

宋村村頭宋思溫家大門外

村民們被召集到這裏開會。

整個村頭坐得密密麻麻的:婦女們三五成群地繡成堆兒,一麵做針線活,一麵閑聊;剛剛遊覽歸來的老人們也被召集到這裏,他們抽著煙,津津樂道著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人群中間的空地上,擺著一張木桌和幾個條凳,算是主席台,宋書記、由大魁和其他村幹部們坐在那裏。

村頭路邊堰畔有牛羊在吃草,牛犢羊羔在哞哞咩咩叫著撒歡;群雞在草垛旁刨食,狗撲過來幹涉,驚得群雞咯咯亂飛;孩子們有的逗狗玩,有的在大人空隙間追逐打鬧玩耍。整個會場像蜂窩一樣嗡嗡響個不停,渲染出一派農家集會的田園景象。

宋思溫從家門走出來。他慢慢地抽著煙,目光來回掃視著會場,選擇著自己該去的位置。

他看準了老頭成堆的地方,向那裏走去。

宋書記:“思溫叔,來,坐這兒!”

宋思溫笑著向他擺擺手。

宋書記過來拉著他的胳膊:“來,坐這兒,這兒有凳子!”

宋思溫硬將胳膊抽回,笑著往老漢窩裏走。

老頭們讓出一片空隙讓他坐下。

一幹瘦老頭:“思溫,書記叫你哩,你就去嘛,一個板凳,又不是皇上的金鑾寶座!”

宋思溫:“那是幹部坐的地方,我坐那兒算啥?”

一福胖老頭:“叫我說,你最有資格坐那地方,先不說你平日給咱村裏辦了多少事,光這回組織全村老人逛省城這一件事,你和你女婿就能和他縣長平起平坐!”

幹瘦老頭:“這話說得有理,要不是大魁,我這輩子怕也沒福氣去進西安城!我兒子也沒有這樣孝順過我!”

宋思溫:“這是女婿的事,和我不相幹!”

福胖老頭:“咋不相幹?大魁能走這一步,還不是你給指點的?”

宋思溫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這是大魁自己的主意!”

幹瘦老頭:“大魁的主意不錯,但肯定是你給點的竅,對不對?”

其他老頭都隨聲附和起來。

宋思溫苦笑了一下,低下頭隻顧抽自己的煙。

宋書記和幾位幹部交頭接耳以後,站了起來。

宋書記:“大家靜一下,現在開會!”

會場漸漸安靜下來。

宋書記:“農業社時三天兩頭開社員會,磨牙拌嘴誤工夫;土地下放以後,成年價不開一次村民會,把會癮都戒了。今天把大家召集來,就一件事:征地。村委會和黨支部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然後再作決定。就這,大家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