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急促的聲音於外方傳來,“著火了,快,去救火!”
“那這裏關著的那小子怎麼辦?”
“你還管他呢!寨子重要還是他重要?”
看守寧清歡的人聞言,便心急火燎的一道去救火了。腳步聲漸漸遠去,然而,鑽入門縫之中的煙霧卻是越來越濃。
寧清歡掩著口鼻,望著這無盡的黑暗,心情仿若跌倒了穀底。卷翹如蝶翼的睫毛微微垂下,淡雅的眸子閉了起來,腦海中浮起夜祁庭清俊淡然攏著一片光暈的眉眼。
低聲呢喃著:“祁庭…”
因著衣袖擋不去那源源不絕的煙霧,寧清歡難免吸入了一些,被嗆得直咳嗽。身子不住的後退,再後退。
直到,她的背脊抵到了木枝,硬邦邦枝條刮在了她素白小手的柔嫩的肌膚上,劃出一條淺淡的血痕來。
她的每一次移動,都耗費了她的極大的力氣,虛弱的靠在了那木枝捆上,鼻間不斷被侵入那刺鼻的令人窒息的煙霧,咳嗽的次數愈發多了起來。
她的聲音如同細聲嗚咽的小獸,那麼的無助荏弱。
漸漸地,她的神智隱隱的開始有了幾分迷離,耳邊的聲音不再那般清晰。
隻是,她卻仍然懷抱著一個希冀。
夜祁庭會來救她的,一定會的……
而外麵,夜祁庭凝著緊緊鎖住的囚門,眸間雲海翻沉著幾驚風浪。
他的指骨分明透著淩厲的蒼白,壓下心中蝕骨的怒意,語聲幽冽的仿似地獄之間的王者,於眾人心上覆碾而下一片駭然的可怖。
他們從未見過主子這般,那一種渾身散透著的毀滅氣息,幾乎快要將他們的心神給碾碎了!
但是他們也知道,這一次,風寨,徹底完了。
夜祁庭袍袖微拂,掌風侵著覆絕,將他傾瀉而下的玄衣吹得生風。
那一道緊閉的囚門,禁不住他力量的碾壓與破壞,最終折服於他的手下。
囚門盡碎。
鐵屑被他的內力悉數化作了粉末,紛紛揚揚的落下,在這煙霧迷蒙的天際之中,飄渺的如同塵埃。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主子這次十分生氣。
翻手覆手之間,灰飛煙滅。
“歡兒。”他越過那揚塵的粉末,沒入那黑暗之中。
低聲的呼喚,讓快要暈睡過去的寧清歡有了幾許神思。隻是,她卻覺得像是做夢一樣,恍惚的覺得,那是她夢裏的渴望。
微微睜開了雙眸,她虛弱無力的聲音於此響起,“祁庭…”
眼前,門口透入了一道餘暉的橙暖之光。夜祁庭玄衣融著這片漆黑,眼眸卻是如鷹隼一般,一眼便看見了避無可避、蜷縮在木枝捆前的寧清歡。
他的眉眼極深,將她落寞無助的模樣映在了眸底,卻是,痛在了心尖兒上。
二話不說,他大步上前,彎下身子便將她抱在了懷裏。
寧清歡被抱了起來,忽然的便止不住淚珠,淚水盈在了眼眶之中,氤氳朦朧著視線。
低沉有力卻諳著慍怒的聲音劃過她昏沉的腦海之中,“歡兒!”
他強作的冷靜,終是因著寧清歡泛紅的雙眸,而有了驚浪一般的起伏。怕失去她一般,夜祁庭將她緊緊的桎梏在自己的懷中,生怕下一個瞬間,她就會如同那粉末一般,隨風散了去。
他的薄唇輕輕吻過她的額頭,萬分憐惜地:“歡兒,別怕。”
寧清歡的額頭一熱,淚水也隨之順著眼角滑落。滴滴滾燙,燙在了夜祁庭的心上。
“祁庭…”她的小手軟綿綿的揪著他的衣衫,抬起霧氣的雙眸,如同一朵沐過晨露的花骨朵兒,動人的可憐。
她又似呢喃的道了一聲:“方月蓉呢…也救救她…”
方月蓉是無辜的。
無論是出於愧疚,還是同情,她都不想讓方月蓉牽涉在風寨之中,牽涉在這個險惡的資方。
聞言,夜祁庭視線敏銳的看見寧清歡手上的痕跡,壓下了那片晦暗如深的陰冽,浮起一道極淺的柔情,“好。”
然而,寧清歡聽到了夜祁庭的答案之後,就像被抽空了最後僅存的力氣,唇邊帶著釋然的笑意,終於撐不住地暈倒在了夜祁庭的懷裏。
夜祁庭指骨間愈發的蒼白,抱著寧清歡出去。
此時,火似乎被撲滅了。
餘暉的光澤調皮的落在寧清歡安靜的麵容之上,似是為她畫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影。她的小臉上有著一些髒髒的痕跡,卻並不影響她睡顏的美好。
夜祁庭默不作聲,雋起了一片緘默幽寂。他抱著寧清歡,長身玉立,於背後看起來,竟有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失意。
隻是,悄然之間,他的眸色之中卻終是流露出一抹嗜血的詭譎,無情的涼薄,“把他們的命留下。”
喑啞的嗓音刮在每一個人的耳畔,生生的打了個寒顫。
皆沉而有力的:“是!”
然而山寨之中的人,注意到了這方的動靜,舉著手中的彎刀,掃過夜祁庭率領的一幫人,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人眼尖的認出夜祁庭所抱著的是多麼重要的一個人,頓時大喝著威脅:“將那人放下!”
寧清歡對於風寨來說,等於是一個生死存亡的關鍵!他們又怎麼會放任夜祁庭肆意攪亂帶走寧清歡!
說著,便舉起手中的彎刀向著他們重來,欲要阻斷了他們的去路。
夜祁庭身後一人反應靈敏的便擋了下來,招招狠絕,有著不容分說的蠻力與魄力。
火勢被控製住了,便不斷的有風寨之中的人注意到這裏的情況。風寨之中的人每益增加,夜祁庭身後的人亦是投身於戰鬥之中。
這一端,戰火的硝煙彌漫開來。
而不遠的暗處,一人邪肆狂妄的坐在屋簷之上,看著這場戰鬥,心情格外的舒暢。
繼而,波光瀲灩的眸底掃過躺在地上的賀雲峰身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惋惜般的歎道:“夜祁庭,怪隻怪,你遇上了我。”
若說那是惋惜,不如說是嘲笑。
紀珂楓的眸中因著許久未曾見過如此激動人心的場麵,而漾開了一道一道的波紋。
大概是夜祁庭指示的賀雲峰,讓他潛入風寨裏,放一把假火,趁機救出寧清歡。那麼,他就偏偏不打算讓他如願,打暈了賀雲峰,操作了一場真火。
看著夜祁庭如此緊張想要殺人的模樣,他的心中便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
“嗬,就是你做的好事!”
一道冷笑,驟然便打破了紀珂楓所有的愉悅。
紀珂楓才回過眸去看,女子涓著刀尖上磨礪出來的冰芒,不由分說,即刻向紀珂楓出手。
先前的證據是他毀的,抓走主子心尖上的人的主意也是他出的,這一場大火也是他放的!
紀珂楓眸間瀲灩瞬間凝固,堪堪側身躲過,女子的招式落了空,手尚來不及收回,便被紀珂楓一把扣住。
女子掙紮無果,紀珂楓卻是帶著笑意地欺近女子,想要扯下她的黑色麵巾。女子冷哼一聲,抱著打不過他,也要讓他斷子絕孫的想法,卯足了勁抬腿便踢向他的兩腿之間。
紀珂楓自是擋住了。
好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那一雙好看的眼眸訴說著一段風情,卻又有著不符合於那風情的冰涼,他笑著道:“哪裏來的潑婦?”
女子眉心顰起,臉色一紅,想也沒想的便脫口回了一句:“你才潑婦,你全家都潑婦!”
她的反抗悉數被化解,惱怒的瞪著他,試圖在氣勢上逼退他。
紀珂楓忍不住的笑,他認得這一雙眼睛。
而他,也確實會憐香惜玉,包括眼前的想要踢他命根子的女人。
“告訴我,你的名字。”
……
這一場混亂的戰役,硝煙仍在彌漫。
縱然夜祁庭手下的人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精銳之士,但與那人數頗多的賊子混戰,不得不消磨一些時間。
何況,主子還曾吩咐過,留下他們的性命。對於他們這些幾乎是一劍封喉,一刀見血的人來說,倒是一個不簡單的事情。
方平強硬的帶著方月蓉離開,原先尚留著幾分慈愛的眉目,此時盡數扭曲的擰在了一塊,“趕緊跟爹走!”
原來,風寨之中也不安全了!
清晨,他便想過來避避風頭,大概是逃過了一劫。怎料得到,來到風寨之後,才是他真正苦難的開始!隱瞞許久的事情就這麼陰差陽錯的被蓉兒知曉,緊接著,便是一場大火。
這是蒼天要將他逼上絕路啊……
方月蓉不願被他牽著,走不出那道被欺騙的陰影,她的淚痕被風吹幹了,雙眸淒絕,語聲苦澀:“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這件事情太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方平複又拽了拽方月蓉的手,男女力量懸殊,方月蓉縱然不情願,卻還是被方平帶著離開。
卻不想,出寨子的後門前,遇上了令他們都猝不及防的人。
那般突然,沒有任何一絲的防備。
……
戰局本該定下,卻有一股新來的力量,將這初定的戰局形成了逆轉之勢。
夜祁庭的手下人,處於了弱勢,被節節逼退出了風寨。
夜祁庭帶寧清歡出了風寨,來到了一條小溪旁邊,這裏的空氣很幹淨,也不會再給寧清歡的呼吸帶來太大的負擔。
讓她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夜祁庭為寧清歡輕柔的擦去了臉上的灰塵,冰涼的溪水即便再輕柔的擦拭,也透著一股涼意。
寧清歡皺了皺眉,似有清醒過來的樣子。
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寧清歡眼皮沉重的快要掀不開。眉心凝的愈發的緊,她卷翹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抓著他衣袖的手如同漂浮在海上之人抓著救命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