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才觀與亂世生存倫理的多元化(5)(2 / 3)

在人們的信仰世界,出現了生存倫理的多元化。這種多元化,就是否定了兩漢時代儒家學說一統天下的局麵,轉而承認其他的學說和理論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成為世人信奉的真理。

即便是在動蕩的時代,暫時性的觀念和規則也必將朝著固定化的方向發展,這就是從臨時性走向製度化、日常化的轉變,而隻有出現製度化、日常化的政策和規則,亂世的各種非常態行為出現的頻率才會降低,一切走向有秩序才有可能。而從“亂世”到“太平”,正是一個從無序化走向秩序化的過程。

隨著從兩漢走向三國,原有的秩序逐個被打破、被摧毀,人們固守的一些道德和價值觀念也蕩然無存,而隨著三國時期“分久必合”的趨勢出現,如何重建一種秩序,則成為時不我待的問題。在政治上是這樣,在製度上是這樣,在用人問題和人才觀上同樣是這樣。

事實上,無論是在什麼時代,隻要是從亂世走出,向著太平時代和盛世發展的時候,首先提上日程的,必然是用人問題。因為,無論建立什麼秩序,都要有合適的、有才幹的人去執行、去維護、去完成的,而亂世時人才觀往往是混亂而無頭緒的,正所謂提綱挈領,改造了人才政策,就帶動了整個的秩序化進程。

進行一場思想領域的宣傳或者討論,是建立秩序必不可少的一步,所以,在秦始皇的時代,要推行中央集權的製度,前後有過廷尉李斯和丞相王綰、丞相李斯和博士淳於越等幾次立國方針的大辯論;西漢中期,也為了國策轉變,進行了一次重大的討論,這就是“鹽鐵論”;到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還有一場對日後中國影響深遠的關於“真理標準”的討論。

這些建立秩序過程中的討論和宣傳,是使用輿論或者學術等領域的資源,為建立秩序的合理性和合法性進行論證的活動,同時,在討論過程中,統治者可以在幾種不同的主張之中作出選擇,擇善而從。

自從曹操旗幟鮮明地提出“治平尚德行,有事賞功能”的用人原則並且著手實施以來,“德行”和“才能”作為用人政策中的兩個主要因素,哪個更加重要的問題就成為縈繞在人們心頭的疑團。到了司馬懿父子掌權之後,這個問題的討論沒有停止,反而因為司馬氏號稱重視人才的道德修養而辯論得更加激烈。

這一場激烈的人才觀討論,就是所謂“四本論”。所謂“四本”,就是“異同離合”,這是魏晉時代經常用到的討論事物關係的四個立足點。而人才觀的“四本論”,就是講求“才”與“性”之間異同離合的關係。到底才能和性情(道德)之間是同還是異,是離還是合,很多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在今天看來,這樣的討論,有些上升到理論高度了,屬於純粹討論人性與才能的範疇,但是,在三國後期,這樣的討論,恰恰是為了對此前的人才觀和用人政策進行清算,進行徹底的檢討,以便在認識清楚道德與才能的問題之後,整合現有的人才資源,改革現有的用人政策。因而,這種極具現實意義的討論顯得格外重要,許多在當時地位顯赫的官員也參與了討論,統治者對此也十分關注。那位號稱嫉賢妒能的鍾會,也是“才性四本論”的重要參與者。

過了千年,人們會覺得品德和才能之間的關係也許並不是非常重要,而且二者是否存在天然的關係也成了一個疑問。這是因為現代社會是開放型的,可以包容任何不同的人才,而且人才是否能對社會有益,是可以從人才的發現、選拔、審核、監督等不同的環節進行控製的,決定人才發展方向的,是社會而不是政府。

可是,在古代的帝國體製下,政府的權力是淩駕於社會之上的,當權者利用其政治力量試圖壟斷人才,讓人才和社會土壤脫節,成為他們的禁臠。但他們忘了,政府隻能就政治方麵進行管理,如果在這樣的基礎上壟斷了人才,那麼人才不受政治管理的其他方麵,諸如家庭、性格、愛好等內容,就成為不受監督、不受管理的脫韁野馬。可見,造成才能和道德分離的,是封建帝王在用人政策上的壟斷性措施,而不是社會的道德價值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