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意的看了我一眼,這時候我知道我剛剛想說什麼了,梁燦他媽媽很優雅,這種感覺曾經我隻見過一麵所以在初見時並不強烈。這種感覺和我小姨那種自強不息的優雅感不同,它更為深邃。
當然,雖然她和梁燦是至親的血緣,但也和梁燦給人的感覺不同。梁燦身上有些很淡的東西,也有很急切的性質,這些東西組成了我十九歲的燦寶。
想到這裏我眼裏忽然有了水意,我這時候才堪堪的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的通透。梁燦出事的時候,才剛剛十九歲。最為絢麗的生命才不過剛剛開始,就被迫隱匿。念及於此,我顫抖般的摟緊了梁燦母親的手,問道:“您知道梁燦的消息嗎?”
“一點也成。”見她久久不說話,我補上。
梁燦他媽媽頓了頓,胸口像是深呼吸般提了上來,但我卻覺得這時候她明明是沒有呼吸的暫停。我們朝前走了一段路,才又聽到她對我溫柔的開口,“對我不用尊稱,叫我媽咪就好。”
我像是觸動般的低下頭去,看到她眼裏的認真時,我忽而有幾分苦笑的意思。照梁燦他媽這話裏的意思,分明是知道梁燦出事前和我在一起這些事。但看她的態度,又不像反對。
我險些就要笑哭,用我無言的真心大笑出聲。幸好我忍住了。
其實照我和梁燦的家庭來說,隻要我兩能互相體貼點,走下去幾乎不成問題。當然,如果幾年後更為成熟的梁燦沒有再繼續嫌棄我的幼稚的話,我們或許能夠在一起一輩子。
畢竟,像我們這樣的人,又有誰能這麼恰好的像我們這樣擁有這樣理解、這般通情達理的父母?
我心裏的歎息沒能說出口。
或許艱難才是生活固有的常態。要是幸福的人過多,豈不擁擠過度導致大多數人都難能生存。所以我才會以如此突兀的方式,失去我的梁燦。
當我看著我身邊的女人,心裏的苦澀又添了一層。或許不隻是我一個人在品嚐這種要了人命的滋味,梁燦母親的難過程度,或許勝過我千百倍。我沒有別人的心,不能比較故才不能明白。
沉默間我終於有些艱難而欣喜的開口,叫了聲,“媽。”
海風吹拂間我將媽媽的頭發從她臉上細細拂開,而後注視著她的眼睛的問道:“和梁燦曾經在一起過的那個男生,您也知道?”
她點頭,應聲道:“嗯。”
我見這時候將這些話再翻出來問實在是沒什麼意思,但我卻隻有這種方式,才能夠將過去日子裏,我錯失的所有有關梁燦的消息再補回來。就算為時已晚,就算此生無望。
但我還是解釋道:“媽咪,這時候我就隻能和你說說他了。”
“我知道,”媽媽她點點頭,手在眼角處擦過,“那個男孩子是我們的鄰居,是個很有才氣的男孩子,就是心有點高。”
我點頭,“理解。”
“他和燦燦也沒有什麼,兩人高考後一個出國,一個留下來上學。”或許是近幾年出去的原因,她說話時候字音卡的比較重,有較為明顯的播音腔。好吧這時候還注意這個點確實是我的不對。
我笑道:“他們真有什麼,您也見不著啊,那時候防家長防老師可有技巧了。”
“也是。”媽媽終於笑了,還是那種在悲痛中被一瞬間小小的快樂擊中的笑。像是悲傷的時間成為她們世界裏最為主要的任務,外在世界有絲毫的快樂都能讓她們從中掙脫出來,從而煥然一新。
梁燦的媽媽是特地過來看我,總共也就呆了兩天。後來我試圖挽留過她,讓她在這多呆幾天,她輕笑著搖頭,沉默的拒絕了我。
送媽媽上機前我終於將這幾天一直忍在心口的話問出來,“梁燦有建墓嗎?我是說,去年五月份後有關於他——”說道這裏我停了停,沒有將那兩個字說出來,而後接著迫切的繼續問:“在哪?”
梁燦媽咪的話讓我心裏那份見不得光的奢求成倍的增長,“沒有的,他沒有的。”
我朝著大廳裏的售票廳朗朗一笑,而後深呼吸間充滿了元氣,“媽我告訴你,”我裝作很神秘的樣子,“梁燦沒有離開我們,你相信我,他會回來的,你得相信我。”說到後麵我覺得我就是以推銷的,總和稍稍有希望的人推銷我殘缺不全的盼望。
記得那時候梁燦媽媽眼裏瞬間盛滿了晶瑩的淚水,淚花閃閃間她緊緊的抱住了我,哽咽道:“謝謝你,孩子。”
我摟緊了她,還是丟臉的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裏流了鱷魚的眼淚。
自己獨自回去的時候,在我呆了一年但還是覺得不大熟悉的城市裏我吹著風,揚著我終於懂得合適的時候低下來的頭,高聲唱到,“啊狂風啊暴雨,啊狂風啊暴雨——有什麼了不起——”
唱的時候路邊上有人回頭來看我,受到超高回頭率的我已經完全沒有那時候幼稚的表現欲。講真,我記得我還在家裏頭那陣子,有一種神經質的表演欲。而且是隻要有人看我,我就裝的特別不像回事。我小姨還特地表揚過我,照我這浮誇的演技,北影都留不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