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奸臣誤國論(2)(2 / 3)

梁武帝“及乎耄年,委事群幸。然朱異之徒,作威作福,挾朋樹黨,政以賄成,服冕乘軒,由其掌握。是以朝經混亂,賞罰無章。‘小人道長’,抑此之謂也。”

朱異,字彥和,吳郡錢塘(今浙江紹興)人。他自二十一歲入仕起,“曆官自員外常侍至侍中,四官皆珥貂;自右衛率至領軍,四職並驅鹵薄”,身死之後還被破例追贈為尚書右仆射,以宰相之名入葬。這份榮耀,堪稱南朝以來出身素族的大臣所少有;他還以中書通事舍人之職而“居權要三十餘年”,特別是在524年以後,朱異更是權傾朝野,“掌機密,其軍旅謀謨,方鎮改換、朝儀國典、詔誥敕書,並典掌之。每四方表疏,當局簿領,諮詳情斷,填委於前”。這種情況,也實為南朝以來曆代大臣所僅見。

據《梁書·朱異傳》載,朱異曾從名師“遍治五經,尤明《禮》、《易》,涉獵文史,兼通雜藝,博奕書算,皆其所長”。在梁武帝信用的大臣當中,朱異是以“文華敏洽”、擅長吏事,“甚嫻軍國故實”而著名的。他在代替梁武帝草擬詔誥或批答章奏時,經常是“屬辭落紙,覽事下議,縱橫毓贍,不暫停筆,頃刻之間,諸事便了”。這種博學多才的素質和辦事幹練快捷的作風,使他成為梁武帝最得力的助手。《南史·朱異傳》說他的“在內省十餘年未嚐被譴”,正是他深為梁武帝寵信的一個證明。

然而,如此心智不凡,才華橫溢的朱異卻有一個致命的惡習,這就是“善窺人主曲意,能阿諛以承上旨”。有一件小事情,很能說明他的這個特點。

大同六年(540年)時,朱異已經貴為散騎常侍、右衛將軍,每天都要處理大量的政務,可說是“日理萬機”。然而有一天朱異卻鄭重其事地向武帝請求,要在儀賢堂內設學,主講《老子義》。梁武帝欣然同意。朱異開講之日,“朝士及道俗聽者千餘人,為一時之盛。”此事過後不久,朱異又在建康城西的士林館內宣講起《禮記·中庸義》。朱異何以在百忙之中又如此熱衷於講學授徒之事?原因在於,他所宣講的這兩篇著作,全都是出自梁武帝之手!講授當朝天子的著作,既可借歌頌梁武帝的精思睿智之機大獻其媚,又可順便抬高自己的身價,這種一舉兩得的好事,他當然要不辭辛勞地搶著幹了。

正是因為朱異其人的人格卑下,所以當時他雖然位高權重,可是卻“不為物議所歸”,名聲很臭,為正直人士所鄙視。有一次,一個名叫傅歧的大臣當麵提醒朱異說:“今聖上委政於君,安得每事從旨?頃者外聞殊有異論”。傅歧本想利用朝野輿論來向朱異施加壓力,誰知朱異卻反唇相譏道:“政言我不能諫爭耳。當今天子聖明,吾豈可以其所聞幹忤天聽?”傅歧對此十分氣憤,斥責朱異是“恃諂以求容,肆辨以拒諫,聞難而不懼,知惡而不改”。

朱異以所謂“天子聖明”來為自己辯護,這純屬自欺欺人。根據《魏書·島夷蕭衍傳》的記載,梁武帝一貫“好人佞己”,喜諛惡諫,而且是“末年尤甚”。朱異之所以在梁武帝麵前“不能諫爭”,“每事從旨”,原因就在這裏。

朱異對梁武帝一味阿諛逢迎,“恃諂以求容”,的確曾經給他個人帶來了富貴榮華,但最終卻是因此而釀成了一場禍害國家與民眾的大災難。

太清元年(547年)二月,在北朝政治爭奪中失勢的侯景為保全自己而向梁武帝請降。梁武帝一心打算接納他,但朝中許多大臣卻紛起反對。認為侯景為人狡猾多計,反複無常,難以駕馭,不可引狼入室。於是,事情一時就被擱置起來。一天夜裏,梁武帝來到武德閣,想起群臣諫阻接納侯景之事,不禁氣上心頭,自言自語道:“我家國猶若金甌,無一傷缺。承平若此,今便受地,詎是事宜。脫致紛紜,非可悔也”。這時,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後的朱異應聲說道:“聖明禦宇,上應蒼玄。北土遺黎,誰不慕仰?為無機會,未達其心”,先把梁武帝吹捧了一通。然後,他又把侯景來降說成是“天誘其衷、人獎其計”的可嘉可賀之事,認為“今若不容,恐絕後來之望”,極力鼓動梁武帝接納侯景。朱異這樣做,並非因為他與侯景有私情舊誼,也不是因為他真心以為侯景來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而是因為他知道梁武帝的一個“秘密”:就在這一年的正月乙卯日,梁武帝曾經“夢中原牧守皆以其地來降,舉朝稱慶”。第二天早上,梁武帝見到朱異,便把此夢講給他聽,而且還特意強調說:“吾為人少夢,若有夢必實”。朱異當時就奉承說:“此乃宇宙混壹之兆也。”沒過多久,侯景派出的使者就來到了建康,而且還說侯景就是在正月乙卯這一天定下的降梁之計。這種偶然的巧合,使得昏憒的梁武帝興奮不已,以為這是天意所在。他的心思早被朱異揣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朱異才會極力主張接納侯景。梁武帝聽了朱異的一番話,“乃定議納景”,任命侯景為大將軍、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諸軍事、大行台,承製如鄧禹故事。侯景降梁不久,便開始與梁朝君臣發生矛盾,到了第二年的八月,他又與梁宗室蕭正德內外勾結,發動了一場武裝叛亂,史稱“侯景之亂”,從而將梁朝引向覆滅,梁武帝和朱異都死於叛亂。梁武帝養虎得噬,咎由自取”;而朱異逢君之惡,也可以說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