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轉換了,還是那個女人,拿著黃瓜棒,在和一個中年男人聊天。他們談的內容,李逵聽不懂,隻看那中年男人侃侃而談,其間,提到了“擠膿”,還有“哭”,“誘導”等字眼,李逵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最後提到了“實例”兩個字,畫麵一轉換,是李逵和小夥伴們非常熟悉的心理幹預遊戲。一個李逵不認識的小朋友被問到了那一天那一刻,在那個中年男人的誘導之下,終於哭訴起來。
“這傻小子真配合!”那女人坐在電視前,點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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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帳篷的,他很奇怪,自己一腔憤怒,並不想哭,為什麼會有淚水在臉上,從臉頰一直流到腮上,然後滴下。
最終李逵還是無法解釋那一刻自己的心情,他好象明白了什麼,又好象什麼都不明白。畢竟,那時,他才十一歲。
……
李逵對心理幹預這個遊戲的最終理解是一個字-怒,極度暴躁壓抑不住的憤怒。
李逵最後一次參加的心理幹預遊戲,拿著黃瓜棒的女人也出現了,身後仍然跟著那個扛著箱子穿綠色馬甲的男人。
小夥伴們圍成一圈,坐在地上,中間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小夥伴們都好奇地看著這個人,唯有李逵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中年男人。
這個人,李逵見過,上午在那個帳篷的小電視裏,就是這個人,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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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目光,還是熟悉的語氣,不停地引導和鼓勵小夥伴們去放開自己。
於是小夥伴們放開了,開始陸續回憶那一天那一刻發生的事,然後就是哭訴。
李逵除外。
李逵一直盯著對麵一個小夥伴在看,他的年齡和小弟李貴相仿,身高、個頭也並差的不多,隻是沒有小弟那麼黑,小弟和李逵一樣黑,比李逵黑的人不多。看著對麵小夥伴恐懼無助的表情,李逵想起了那一天的清晨:斑斕大蛇出現,小弟抱著他說,哥哥我怕。
綠色馬甲扛著箱子從李逵眼前經過,無意中,李逵看到那個手持黃瓜棒的女人,看到她的臉,似乎又聽到一句“這傻小子真配合!”,聯想到“擠膿”、“哭”、“誘導”這些字眼,李逵突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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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姑姑家的大表姐在醫學院讀書,曾有一次,他聽到表姐給姑姑和姑父講學校的事:一具泡在福爾馬林的屍體,皮膚、肌肉、骨骼已被提前分層次解剖好,學生們排著隊去觀摩,學習。一個學生上前,揭開皮膚看一下,打開肌肉看一下,然後是骨骼或者內髒。這個學生看完了,換下一個學生上來,再觀摩一遍。
李逵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好象看到自己和小夥伴們,就是那具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屍體,一遍遍地被人打開,觀摩,縫上;然後,再打開,再觀摩,再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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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衝上前去,一把推開那個中年男人,把那個小夥伴緊緊地護在懷裏,怒視著倒地的中年男人,衝他吐了一口。
那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先是一臉驚愕,繼而是狂喜,衝著幾個和他一起來的年輕人喊道:“看到沒有,這就是ptsd發展到極端的案例…….”
旁邊那個綠色馬甲,扛著肩頭上的箱子,一會對著那中年男人,一會對著李逵。一側站著個遠看象二十歲、近看卻三十歲的女人,指指點點,手裏握著黃瓜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