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我沒有去集市,我想我還是別去了,我又不買蘋果,雖然家裏沒有了,我也沒有饞它,我也不想聞著蘋果的果味了,我不習慣了,果味容易讓我困倦,哈欠連天,可是躺在床上又睡不著,能睡著嗎,外麵是陽光,現在是大白天。
天冷了,有人家收藏著許多蘋果,那些蘋果都是紅色的,也發著淡淡的果味,你拿一個到鼻子邊,果味就濃烈了,你更不想咬上一口,要是咬上一口,這果味萬一消失了怎麼辦,對於有的朋友來說,這果味可是相當誘人的。
果味可以殺死一個人,真的,那個人就是我,我明顯感到危險了,隻要是聞著果味,沒有五分鍾,我就有些精神萎靡了。我不知道,這蘋果放一段時間,果味會變得這樣刺激,這蘋果身上到底起什麼變化了啊?
盡量躲著點吧,經過小旺家,我會快走兩步,躲著他家的蘋果味。小旺家收獲了不少蘋果,都堆在側屋裏,那些蘋果不會發出聲音,可是都睜著眼睛,你不要去數那些眼睛,數也數不清的,可能還會被嚇到,嚇進你的心裏去。
我加快腳步,捂住鼻子,可是還是聞到了一絲果味,小旺啊小旺,怎麼不趕快吃掉你的蘋果呢?再不吃掉,蘋果就會爛掉的,褐色的疤,越來越大,最後整個蘋果都是褐色的了,捏起蘋果把來,果身卻提不起了。
吃吧,洗一洗果皮,那一個沒有洗,小旺就吃起來,一口咬一大塊,嘴巴裏發出聲音,一定是好吃了,他不再說話,不再憂鬱,那黃色的果肉讓他忘記了現實,還有那滿嘴的果味,也使他展開了想象,他想象自己就是一個小孩子了。
我不行,在我自己的屋裏,我也聞到了果味,我到處找,也沒有找到果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看來,我是不行了,我現在受不了這蘋果的果味,聞久了,就會愈加難受,如同得了重感冒,要輸液才能夠身體康複,我要不要去輸些液體啊。
告訴自己,我不是一個病人,我不要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沉沉欲睡,我要去外麵,外麵有陽光,路上有行人,遠處有房屋,房屋那裏還有樹,我要去看那些樹,我就坐在樹底下,坐到天黑,到了天黑,我也要慢慢地回家,對,慢慢地。
在巷裏,看著小旺家的房頂,看到了吧,那些蘋果的果味正在透過房頂慢慢上升,像煙霧,極淡的煙霧,你一定明白了,那個房頂已經沉醉了,它正在變形,在起起伏伏,幅度不大,要是有人站在上麵,也是不可能站住腳的。
我記住了這個畫麵,回到家裏,我會把這個在起伏的房頂畫下來,這是一張很好的畫,主要是那起伏。我要畫好,別人看到這樣的房頂,都不會同意這是房頂的,他們隻會咧著嘴,不謀而合地說,這哪裏是房頂,分明是大海的海麵嘛。
不去和他們爭辯,不重要呀,你覺得它是海麵就是海麵,我覺得它是房頂就是房頂,這不是挺好嗎?一張畫,可以有這麼多的認識,這就足夠了,隻要這張畫可以帶給你樂趣,就是比什麼都要好的,我們缺的就是很多的樂趣。
如果我沒有在那條巷裏駐足,沒有去看小旺家的房頂,沒有看上那麼一陣子,我也不會畫一張這樣的畫,說心裏話,我很滿意這張畫,也許別人也會滿意這張畫,那樣,我會挺高興的,畢竟是有人願意與你分享這張畫啊。
我把畫放在桌子上,上麵壓上一本書,走過去打開窗戶,我聞到屋裏還是有蘋果味,鼻子吸了吸,呀,鼻孔裏癢癢的,我用手指去掏,掏了一會兒,舒服了,我鎮靜了一下,想要打一個噴嚏,張開嘴,阿嚏,一個噴嚏落在了地上。
還是關住窗戶吧,屋裏太冷了,隔著窗玻璃往外看,外麵什麼也沒有,大概其他的地方也是這麼安靜吧,安靜了好,安靜了也不好,我開始覺出一些不好,我想要摸摸窗玻璃,你知道的,我摸的不是窗玻璃,我摸的是那窗外。
窗外的很多事物不是就在這玻璃上嗎,就看作是在這玻璃上吧,玻璃成了屏幕,那些事物就是播放的畫麵,那棵樹的樹頭動了一下,然後又靜止了,沒有鳥飛過,倒有一片羽毛飄落下來,羽毛飄得很慢,慢慢悠悠,我才很容易摸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