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爽約九八(2 / 3)

九八年全國洪澇災害,我們那個貧困小縣也未能幸免。我記得我們地裏的莊稼被水埋的隻剩下頂尖的一束綠秧,那一周的縣電視新聞中,我們縣長站在水中抱著一箱方便麵親手交到一戶受災群眾手中,可惜那隻是縣電視台的新聞而已,真實情況是縣長根本就沒有進村,縣長就在鄉公路往村口拐彎的水坑裏演了那個鏡頭,那一箱道具方便麵緊接著h縣長一起又出現在了另一個村的村口。

洪災帶走了農民當年的收成,給我們學生帶來了一段額外的假期,因為到處是水,學校怕發生淹死學生的事件負不起責任。順便提一下,我們當地的中小學生當時是沒有暑假這種東西的,我們的暑假是每年的收麥季節,依農時而定。真正意義上的暑假出現在我離開小縣城之後的幾年。

請允許我跑題一下下,下麵的這件事我真的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九八年的洪災淹沒了生長期的玉米花生和棉花,第二年我們縣政府突發奇想了一記妙招以防第二年再被淹,它號召我們向鄰縣的果農學習,在田埂上栽種蘋果樹苗,這是硬派的任務,資金當然是農民自己出,這樣再發大水就算莊稼遭遇沒頂之災了還能保住果樹苗,美其名曰果籃子工程,並上報市裏全縣推廣。九八年是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我們那裏是平原地區,如果是南方倒也無可厚非,我們那裏是冀魯豫交界的平原地區呀,農民世世代代種莊稼為生,習慣了春種秋收一年兩熟,毫無果樹栽培技術經驗,農民們貪圖農田改果園的減稅,第一年在果樹苗的間隙裏照種莊稼,莊稼照樣收成,果樹苗也沒到掛果期,第二年農民如法炮製,政府照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第三年遭殃了,果樹苗躥過了一人多高,花生苗玉米苗棉花苗也已長到膝蓋g縣領導下鄉視察果籃子工程項目,勒令農民把長到膝蓋高的莊稼拔掉,隻留蘋果樹苗,不拔就往死裏罰款。因為這樣全縣就是一個麵積可觀的大果園了,雖然還沒有長出蘋果來,但是那個縣長後來卻憑借這個政績提前當上了副市長。我還記得農民把花生苗拔掉時的情景,秧子的根部已經掛滿了大拇指大小的花生,像是已經成形卻慘遭流產的孩子,拔莊稼的人個個雙眼含淚一邊拔一邊嚎哭,脾氣暴躁的一邊拔一邊大罵禍國秧民。後來的幾年蘋果樹長得根深葉茂但是從來沒長出蘋果,因為世代種莊稼的農民不具備果樹栽培技術,靠著果樹升為副市長的領導走後沒有人接手這個事,新上任的縣長不可能為別人擦屁股,他有自己的新的菜籃子工程要折騰。

那是一九九年,那一年沒有手機,沒有網絡,沒有微博,沒有微信朋友圈,那年還沒有自媒體時代這個詞,那一年我們全縣的莊稼都夭亡了卻因為沒有渠道上達天聽而沒人知道。那一年央視有一個略敢講真話的節目在每天的新聞聯播節目之後播出,我們所有的人都希望能引起它的注意,正當我們想方設法聯係這節目的時候縣化工廠發生爆炸,死傷若幹。傷亡家屬中許是朝中有人終於把央視那個節目組給盼來了,正當全縣農民也終於開始看到一點希望時,縣裏就傳言節目組還沒進我們縣界就被縣裏相關部門領導攔在了車上,領導們手提的是一個個隻有在那個年代的電影裏才看到的那種裝滿鈔票的箱子。於是這事再也沒人提了。我們放棄了。唉。後來,隻長樹不長果子的果樹苗全被砍掉了,變成了家家戶戶灶裏的柴火,因為新領導要接著搞菜籃子工程。

換話題,說點高興的吧。一九九九年,我們親愛的祖國母親過五十大壽,普天同慶全民聯歡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此處應有掌聲。我們學校放假一天,這在我們那個因為窮和高分而出名的集中營學校絕對稱得上是大赦,我們奉行的是高壓政策,我們每一餐的吃飯時間隻有十五分鍾,對,你沒有聽錯,是十五分鍾,我們全校的學生集體在很大很大的一個餐廳裏吃飯,桌子很顯然不夠用,於是餐廳和餐廳外麵的地上就成了臨時餐桌,在這十五分鍾的用餐時間裏,校長和各班主任親臨現場監督,一旦發現有超過十五分鍾還沒吃完飯的學生就讓那學生的班主任帶著學生打掃用餐場地。這意味著這個班的學生將犧牲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試想一下,全校兩千名學生集體集中用餐時間用餐的場麵是何等壯觀,在我提到的我那篇滿分作文中有一段是描寫這個餐飲場景的的,多年過去了我隻記得裏麵的三句:如春蠶咀嚼桑葉,如雨點輕拍樹稍,如泉水叮咚細流……就照這個排比式如這如那的如了一整段不可謂不奇葩,我服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