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皇帝剛下台那幾年,到處軍閥混戰,流民遍野,北京城也跟著遭了殃。
先是民國政府廢了大清幾百年的帝製,定都南京,北京成了舊都,自然配不上這“京”字了,改叫了北平。
老百姓還沒叫習慣,舊時滿清的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竟搖身一變成了中華民國的臨時大總統。
這袁大總統在紫禁城旁的中南海修了總統府,住了進去,北平自然又成了北京。百姓開始還稱讚說,這袁世凱是個念舊的人,就算當了總統,也不忘舊主,拱衛在退位小皇帝旁邊。誰成想,這袁世凱竟然是個脫掉褲叉打老虎——既不要臉,又不要命的主兒,總統做了兩年,竟又打起了做皇帝的主意。軟硬兼施,恩威並用的裏外忙活的一大陣,終於成了洪憲皇帝,但這皇帝也就坐了83天,便灰溜溜的下了台,不出兩月,就飲恨黃泉了。
他死了不打緊,這北京沒有坐鎮的主兒可不行,雖說黎元洪坐了總統的寶座,可這位一無實權,二無軍隊,活活的花架子。全國軍閥大帥無數,都割據一方,心裏沒有服這黎大總統的,都想趁著亂,到紫禁城這寶座上坐坐。
雖說皇帝、總統搶著坐,但北京一直沒有爆發什麼大規模的戰事,再加上地處燕山餘脈,平原腹地,百姓生活雖然窮困,但也要比其他地方好一些。
但這年不同以往,已到盛夏,太陽毒的人睜不開眼,這北京城,自春天就期盼的大雨,一直沒來。鬧天氣的地方也傳染,先是北京,後是直隸,最後連東三省都遭了大旱災。
今天要說的故事,發生在北京城西南方向的平原村,民國那時,這平原村還不能算是北京,應該是直隸的地界,也就是今天河北省的一部分,但因為離北京城不算太遠,平時也都由北京城來的官員管理,村民也都以北京人自居。
平原村雖然也屬燕山餘脈,但卻有個不小的黑土平地,往年打出來的糧食,多的都要拿到鄉鎮去販賣,是附近十裏八村有名的糧倉。
如今衝這個糧倉來的流民越來越多,怪事也就發生了。
這日,村裏鄉民都擠在一空場處,不下數百人,將中間的人圍了個重重疊疊,有悍婦罵街的,有哭天搶地的,聒噪喧鬧。人群居中是一老者,乃村裏保長,孫姓,旁邊站的則是京師警察廳派下來的伍姓巡長,挎了個木匣盒子炮,頤指氣使的看著人群。
隻見孫保長舉雙手用力往下壓了壓幾下,大聲道:“大家夥都安靜一下,聽伍巡長訓話”。這聲音雖然不小,但眾人吵的正是興頭上,誰能聽得到。孫保長又接連喊了幾聲,但都如泥牛入海,村民仍自顧自的鬧著。
孫保長尷尬的擠了點笑容,看向了旁邊這位。
這伍巡長可是出名的炮仗撚脾氣————一點就著,也不開口,舉起盒子炮,朝天就放了三響。天震地駭過後,所有人都屏聲息氣的安靜了下來,就連那吵著喝奶的娃娃,也都尋著自己的大拇哥,緊緊的吸了起來。
見再沒人打擾,伍巡長清了清嗓子,一聲一頓的說,平原村人口失蹤的事,政府十分重視,今天特派我從城裏趕來,經過我詳細的調查,十天失蹤十人的真相是
說到這,伍巡長特意停頓了了一下,看了看人群,接著繼續說,
他們都是投奔親戚去了,不予立案。
話音未落,村民立刻沸反盈天的鬧了起來。
先是有人厲聲喊道,說是投親戚,胡大嫂子走,胡大哥都不知道?
對呀,李家兄弟剛娶了媳婦,炕頭還沒捂熱,怎麼也去投了親戚,第二個人馬上跟著說。
還有趙先生一家,媳婦走了,反倒剩下個吃奶的嬰兒,要我說,怕是遇了強人,第三個人馬上開腔。
但立馬又有人反駁,哪個強人光綁人,不要贖金的,依我看,肯定是那個野鬼回來報仇了。
聽到是鬼,大家再也按捺不住了,紛紛往前擠,要伍巡長再抽調人手,保大家安全。
眼見人群推推搡搡,伍巡長心想再這樣鬧下去,肯定是孫悟空守蟠桃園——非壞事不可,於是趕忙尋他從京城帶來的幾個巡警,這一找,差點把鼻子都氣歪了。隻看見那幾位,站在人群外遠遠的,都叼著香煙,斜著眼睛,笑眯眯的等著看伍巡長鬧笑話。
不得已,伍巡長又把盒子炮請了出來,對著孫保長指指點點,說到,現在北京城都亂套了,四九城的事都忙不完,要不是廳長有個遠房親戚在你們這,誰還管你們死活。再說了,不是沒有屍體嗎,那就是沒死,過段時間就回來了。你們偏不信,又說是鬧鬼,那就更不是我們警廳該管的事了。這下陰曹潛地府的事,還是去問倪先生吧。
說完,端起盒子炮,指著人群。
這村民鬧是鬧,但誰也不是老虎頭上捉虱子———不怕死的主,伍巡長趁機扒開人群,騎上自轉兩輪車,帶上巡警,邊罵邊打,飛似的跑了。
看著遠去的伍巡長,孫保長無奈道,去請倪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