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香桃仰躺在長凳上,長凳比她的身子明顯地短,她兩腳落地,拱著叉開的雙腿,那團我多次撫摸、梳理過的黑被白皮膚烘托得格外醒目。我擔心凳子窄,她躺著不得勁,從後麵搬來一條並在一起,凳腿斜撐著,怎麼並也不能把凳麵吻合在一塊。郗香桃說這樣更不得勁,還不如那樣來。我隻好把後來的凳子抽掉。郗香桃一躺下,被我解散的頭發便垂落到凳子下麵,並隨著她沒有枕牢穩的頭搖晃,比我先前認為的瀑布逼真多了。她兩邊的骨盆沿高翹著,盛著平坦的小腹,小腹中央漂著一個圓圓的暗影,我知道那是她的肚臍眼。郗香桃不讓我摸弄她的肚臍眼,也不讓我摸弄自己的,她說把裏麵的東西摸弄下來,漏進風就會肚子疼,我當然不能讓她肚子疼,聽她說了以後我再也沒摸弄她的肚臍眼,自己的也沒摸。我的臉貼在她兩腿間長滿草叢的小山巒上,來回蹭了幾下,我的顴骨跟她隆在草叢裏的岩石握手問好。我說,哎,我要給你撐了。她笑,哎,不說給我撐行嗎,你的我的多生分啊,別分得這麼清。我嗯嗯著接連點頭。來撐吧。她穩了穩仰躺在長凳上的身子,一種歡迎我光臨的親昵氣氛冉冉升起。我在這親昵的氣氛裏調整出一個便於動作的姿勢,深吸了口氣,郗香桃突然伸手推開我,牽連著凳子的吱呀聲坐起身,哎,我要是說疼的時候你可別撐了!我說,嗯,一疼你就喊,我立刻停下!郗香桃沒有馬上躺下,朝我那裏看了看,大概看不大清楚,隻好伸過手來。她攥著我的小兄弟自言自語說,這麼大,這麼硬,跟骨頭似的。我抱歉地回應她,說真不好接就,小的時候軟塌塌的,沒法撐,有法撐了又這樣不合適。郗香桃對此沒做褒貶,用很中性的口吻說,真是不可思議,一霎這樣一霎那樣,跟孫悟空的金箍棒一樣。
郗香桃又躺下了。我活動著身子調整好姿勢後並沒有急於行動。我像農人刨地、鋤禾前坐在地頭,或者民工建設高樓大廈前坐在工地的破草席上一樣,平靜地抽一顆煙。我不是在積聚力量,我是在看看郗香桃還有沒有什麼吩咐,我要等郗香桃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之後才肯下手。郗香桃說,哎,怎麼還不撐?我用行動回答了她。我把我的小兄弟堵在她的門前。我對我的小兄弟千叮嚀萬囑咐,悠著點,千萬不要魯莽。我前進的速度非常慢,慢得幾乎感覺不到速度。我有一種雨天赤腳踩在泥地上的感覺,提心吊膽的怕踩上玻璃碴。我繃緊全天下的神經準備一聽到那個疼字就全線撤退。我前進了很久卻拿不準到達了哪裏,我覺得我還在原地踏步。我怕郗香桃催促我,自覺地向前匍匐,立刻感到前麵正竭盡全力地阻擋我。我覺得這次恐怕撐不出多大成績來了。我不想聽到郗香桃那個疼字。我覺得我應該在那個疼字響起前就得偃旗息鼓。我不想硬撐了。
我說,哎,算了吧,咱不撐了?郗香桃仰著的臉上升起嫋嫋疑惑。她說,哎,好好的,怎麼不撐了?我說我怕你疼。她說,咱不是說好了,我一說疼你就趕緊停下來。我無言以對。想起郗香桃那句早晚也得撐早撐了晚不撐的話,我覺得郗香桃是從長計議,是為了我們的以後,我從我的顧慮裏聞出了偷懶的味道。我不好意思地振作精神,命令我的小兄弟繼續前進。我的小兄弟情緒不大高漲,曾經有幾陣他勁頭十足,我極力牽製著,怕他冒冒失失地闖了禍,現在他跟我賭氣開了。我感到有一分前進的力量就有二分、三分的力量抵擋他,我不敢讓他以二分、三分的力量去克服,我怕克服出郗香桃嘴裏的那個疼字來。郗香桃這邊的腿動了動,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有點不得勁,活動活動就好了。郗香桃那邊的腿又動了動,我沒問,我知道她的腿有點不得勁,活動活動就好了。郗香桃的頭動了動,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有點板得慌,活動活動就好了。郗香桃的身子動了動,我沒問,可她的身子接連地動,眼看著偏向了一邊,我知道光問已經沒有意義了,必須趕快抱住別讓她掉下去。我猛地俯下身。我一手抓住郗香桃一手抓住板凳棱和她一起堅守在凳麵上。我們從虛驚中回過神來,我說壞了,郗香桃驚呼,哎,撐開了!我和郗香桃定格在凳子上,我們不敢動,隻敢說話。我問,哎,疼吧?郗香桃說也疼也不疼的。我說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怎麼是也疼也不疼的。郗香桃說好像疼,又好像不疼。她這一好像模糊得我更是無從分辨了。我說,哎,你堅持著點,我得想法把咱倆弄起來,別掉地上了。郗香桃給我打氣,說不要緊,有個滋味攪和著,也疼也不疼的,她能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