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和的注意力集中到電腦屏幕上,咕噥說這個屏保不好,黑糊糊的,一點也不鮮亮,以後有機會給我下載一個裝上。他問,付唱,你有沒有那個郗香桃的照片,我給你掃描一張傳到屏幕上,叫你一打開電腦就能看見她。我搖頭說,沒有單獨的,隻有張全班的合影。富和納悶說,你倆那麼黏糊怎麼沒照張相,還不如我,我和文學社那女的雖然沒成,還偷偷照了張相片來,就是她趔趄身子離我遠了點,可不管她怎麼趔趄,能跟我照到一張照片裏,就說明我們的關係不一般了,我要是把那照片在那個破記者麵前一亮,保證叫他酸溜溜地好幾晚上睡不好覺。我說我和郗香桃黏糊的時候,成天在一塊,沒想到照相,不黏糊了,想照也不成了。富和為我們遺憾著,握住鼠標把黑糊糊的屏保趕跑了,打開瀏覽器,很熟練地輸入地址打開一個網頁。
富和對著他打開的網頁看了一會,噗嗤笑了,說這家夥倒挺麻利,先跑到聊天室裏來了。說完,對著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叫林雨暖香的圖像點了一下,在空格條裏輸進一行字:誰家的破衣裳刮到這裏了?富和用的網名是一個外國作家的名字。林雨暖香看見別人對她說話,回話說,哪裏來的收破爛的小販,沒見過綾羅綢緞是吧,好好認認,以後別再睜著大眼說瞎話了!富和笑著輸入一行字:暖香,你怎麼損我,我是鳥在水中啊!林雨暖香啊了一聲。富和退出聊天室,換成鳥在水中的網名重新登陸,兩個人開了一個私聊小窗口熱火朝天地聊起來。
我問林雨暖香是哪個單位的。富和說國土資源局的,幹檔案室,待遇不錯,工作挺清閑,跟他差不多,要不他們也沒機會在網上碰到一塊。富和感慨說,現在他的人生觀都發生變化了,他開始相信起緣分來,真是無緣不成戲啊。感慨之後,他突然僵住不動了。我問富和怎麼了。富和喪氣地說,剛熱乎起來,開鍋裏澆了瓢涼水,不知誰這麼不看事!我俯身一看,林雨暖香的後麵拖出一行紅字:有人找,我得下了,富大哥,抱歉啊!
富和意猶未盡,退出來,換了個東方浪子的名字,重又登陸。我搬過椅子湊在他跟前,富和的網聊水平讓我大開眼界。
男客東方浪子一跨進聊天室,立刻被屋裏花花綠綠各式各樣的男女照了個花眼。男客東方浪子定下神來,準備尋一個聊客。當然是尋女客,異性相吸嘛。54男37女。比例是有點失調,不過未必就一定失調到咱這裏。東方浪子移動鼠標對準一個叫“詩詩”的女客。詩詩沒反應。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詩詩還是不理他。他有點生氣,罵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啊,啥了不起的,名字取的好聽,說不定是個醜八怪呐!東方浪子刷新用戶,將鼠標移向一個叫“詩女”的女客。又不理他。張詩。王詩。李詩。接連點了一串,她們像商量好了一樣,都甩給他一個脊背。東方浪子心裏就有些涼,心一橫,為自己開脫道,啥了不起的,不理我,我還不想理你們呐,別看你們取一個帶“詩”的名字,說不定根本就不懂得詩,錯過我,你們後悔去吧。
東方浪子客客氣氣地跟幾個與“詩”無關的女客打招呼。……你好!……聊聊吧?……咱們聊聊?還是沒有得到響應。東方浪子禁不住心灰意冷,剛進聊天室的滿腔興奮跟吐出的煙霧一樣,緩緩散盡了。他放下鼠標,靠在椅背上,無精打采地看公示板,看著看著,臉上便蕩起了笑意。一個叫“蜘蛛精”的男客和一個叫“風暴”的男客正在打嘴仗。蜘蛛精說,風暴,怎麼不吹了,使勁吹啊!風暴說,吹,吹你個頭啊!蜘蛛精兩眼一瞪,打出一行粗體紅字:蜘蛛精抽出肚裏的黏絲,不一會兒就把風暴捆了個嚴嚴實實。風暴毫不示弱,打出一行粗體黑字:風暴用力一鼓,把身上的臭絲鼓了個稀巴爛!蜘蛛精稍一皺眉,說,蜘蛛發怒了,抓住風暴的腳脖子,一甩手,把風暴扔出了聊天室!風暴沉著應戰:蜘蛛也被風暴帶了出來,兩個人從天而降,咣地摔到地上,風暴感到腳下黏乎乎的,低頭一看,哈哈,原來蜘蛛被風暴死死踩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