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長開導我,說我年紀輕輕的,工資那麼高,又是正式工,來日方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啥放著清閑不享受非要往秧包裏鑽。說到這裏,站長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說別眼熱那幾個人,叫他們分管點熊活就以為他們是老大了,揚風炸毛的,他們背著我鼓搗的那些事以為我不知道啊,等他們翻了船,我可不撈他們,他們自找的。我說站長,我不是非要往秧包裏鑽,總覺得剛參加工作,年輕輕的,沒有點具體活,成天趴在辦公桌上,不是個事。站長爽朗地一笑,說怎麼不是個事啊,我這當站長的都不怪罪你,你有啥過不去的!我的腦瓜裏豁然開朗,是啊,幹工作不就是表現給領導看的,領導都不稀罕你表現了,還爭取那表現的機會做啥。
站長說他不是成心不分給我活,實在是沒有活可分,他分管機關,這是由他的職位決定的,別人幹不合適,兩個副站長分管的麵廣一些,但都是一個整體,不好給他們斷開,斷開他們也不願意,辦公室主任和會計分管的倒是能調出一項兩項來,可他們的胃口又太大,恨不得全站的活都叫他們包了。站長突然問我,哎,付唱,你看出來沒有,我怎麼看著辦公室主任和會計有意躲著你,說不定他們也看出你算盤上的小九九了。我一個激靈,從那刻起,徹底服了站長了。我早就覺得辦公室主任和會計有點不對勁,比如,我跟他們迎麵碰上,我總是笑臉相迎,以前他們也是笑臉相接,現在不了,麵對我迎上來的熱氣騰騰的笑臉,他們打個照麵就閃開了,像被我看羞了一樣。戀愛前,郗香桃就常常被我看羞過,也是這樣跟我打個照麵就閃開了,隻不過郗香桃臉上有點發紅,辦公室主任和會計臉不紅,木木的。
那次老鼠藥廠的廠長來請統計站。我也去了。老鼠藥廠廠長先去訂房間。路上,辦公室主任說,按說這場酒不應該去,張先同成天在老鼠藥廠裏鑽悠,身上沾上老鼠藥也說不定,滿酒的時候萬一抖摟到杯子裏,喝下去,藥著咱可就壞了,可不去的話,又太便宜張先同。當即一夥人商量好,到了飯店,不叫張先同滿酒,安排我滿。為了大夥的安全,我爽快地應承下來,就差沒打軍禮說保證完成任務了。意外的是,我滿了幾輪酒,趁我不注意,張先同一伸手把瓶子搶過去,迅雷不及掩耳地就給辦公室主任和會計滿上了。辦公室主任和會計看著杯子為難起來。我靈機一動,說主任、會計,這個酒我替你們喝了吧!兩個人稍微遲疑了一下,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現在我明白了,人家寧可被老鼠藥藥死也不想欠我的情分,萬一杯子裏沒有抖摟進老鼠藥,哪一天我憋不住,向人家開了口,人家怎麼叫我把張開的嘴合上啊。
我對站長下保證說,站長,我想開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有這想法了,老老實實守著我那張桌子,就當這就是你安排給我的任務。站長滿意地笑了笑,揚手朝站在馬記羊肉館門口向這邊遙望的老板娘招招手,說小付咱快一點,他們等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