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看到愛莎可愛的樣子,索維竟發出了笑聲。
盡管這笑聲極其微弱,盡管這笑聲中不知究竟包含有幾絲真正的喜悅,但無疑,這笑聲背後所象征的微笑是索維四年來極少流露的表情。然而自昨天以來,自己竟在這個女孩麵前展現出了兩次。
偷瞄————!
捕捉到這淺淺一笑的愛莎將眼神向著這邊偷偷一瞥。
(被麵具遮著、果然還是看不到啊……)
愛莎想知道他的笑顏究竟是什麼樣的呢?又到底、有沒有人見到過呢?
◆
「就是這一帶了,我們步行的速度意外的很快呢!」
「嗯。」
「那趕快開始采集吧!」
「好。」
來到委托指定地點的城郊叢林後,兩人很快便投入到工作之中。
「首先是鬼針草……橘黃的花蕊和白色的五瓣花朵……用來清熱消炎!」愛莎一邊彎腰將草藥摘入隨身攜帶的行囊,一邊在口中歡快地低語著與藥草相關的東西,嘰嘰喳喳的模樣像極了因為和小夥伴們一同郊遊而高興得合不上嘴的小朋友。
……
「差不多了!再就是……尖葉苦菜……這個在教堂裏最常見到,是用來的解毒化瘀的。」處在興奮頭上的愛莎接著又馬不停蹄地開始了下一項作業。
「你還真是熱心。」
「對啊、對啊!其實我以前在奎斯特拉的小教堂的時候,經常和同伴們一起出來采集這些藥草。可來到阿爾薩斯大教堂後,因為教堂裏有專門負責采集藥草的藥師,所以我就基本沒再出來做過這樣的工作了。突然重新做起這些久違了的事情心裏果然還是很開心的!」
「那就好好加油吧。」
「嗯、嗯!而且像這樣作為冒險者來采集藥草還是頭一回呢!這種感覺還是真是新鮮。」
……
……
「完成了,維托裏奧先生!意外的很輕鬆呢!」
在兩人長達兩個小時的共同探索和協作下,行囊已經裝下了滿滿一大袋指定的藥草。
「還沒有。」
索維對愛莎興高采烈的達成宣言予以了否定。
「咦?沒有嗎?明明委托書上提到的都采集夠了啊……」
「跟我來。」
索維又邁起了腳步、朝著來時相反的方向。
「哦、哦……」
沒能理解眼前狀況的愛莎匆忙地跟上了繼續前往叢林深處的索維。
……
隨著腳步的邁進,陽光慢慢稀疏,綠意則隨之更加濃鬱。愛莎開始對周遭的一切都不甚熟悉,方才剛能沒住腳掌的淺草和及腰的灌木叢也逐漸演變成了高大參天的樹木——兩人來到了深處的森林。
「這個叫做香薰菇」索維在一棵大樹旁停下了腳步,並從盤根處摘起了一支顏色豔麗蘑菇,「這種蘑菇和人們常識中含有毒性的藍色毒蕈極為相似,但在功效上卻恰好相反。」
「香薰菇能迅速解除人體內的毒素,見效速度極快,基本上——」
「基本上?」
「基本上隻比治愈魔法中的“毒性化解”慢一些。」
「誒——?!這麼厲害的嗎?」聽到自己辛苦學來的治愈魔法僅僅隻比自然生長的植物更加有用一點點,愛莎的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但是香薰菇的副作用也十分明顯,使用者在吃下後會感到明顯的困意和乏力。擁有較高毒性抗體的精靈以及代謝緩慢的巨人能夠勉強抵擋,但是下級種族都沒法避免副作用。因此在實戰中把它當做解毒劑或是代替解毒魔法是不理智的。」
「哦、哦!」
「但是,治愈魔法是需要消耗魔力的,就連神族所賜予你們的聖光魔法也是有使用限製的,對不對?」
「是的。」
「那麼在隊伍裏的治療者無法正常工作的情況下,香薰菇不失為一種好的急救手段。」
「是……這樣啊。」
「接著跟我來。」
「好的。」
「這個、叫做臭蓮。」索維又從某個角落摘起了某個不常見的植物。
「不太好聽的名字呢……」
「你來聞聞。」
「好的。」愛莎按索維的吩咐照做,「嗚啊——!真的是味如其名呢。」
「記住這個氣味,臭蓮的模樣很難一眼辨認,但是味道卻很獨特。」
「獨特這種說法還真是……」剛剛才被臭蓮的氣味惡心到的愛莎對於“獨特”這一說法並不太認同,「不過,您說要我記住,難道……」
「一枝臭蓮的藥用價值相當於兩瓶回複藥。」
「有這麼神奇嗎?!」
「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
(那可真是厲害呢!隻是——氣味實在是……)對於熱衷整潔和芳香的女孩子來說,臭恐怕是很難以接受的。
「和香薰菇一樣,臭蓮是很棒的應急品。」
「哦哦~~。」愛莎好像有點明白索維之所以接下那個“開放任務”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他之前所說的『還沒有』大概指的是他要給自己上的“第一課”還沒有結束,「索維先生真的很有見識呢!」
(呀呀啊————!糟了、糟了!一不小心叫出維托裏奧先生的名字了!維托裏奧先生他會不會……)
雖然之前在公會的時候索維有提到可以直呼其名,但是對於自幼被灌輸禮儀教育的愛莎而言,他人的主動和自己的主動是完全的兩碼事。
「這個森林有它自己的名字——奇庫拉斯(chikulas)。」
「這、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啊哈哈——」愛莎對於自己冒失的稱謂感到無比驚慌,但麵相上依然竭力表現出鎮靜的樣子。
(啊啊~~還好維托裏奧先生沒有發現。)
「整個森林算上周邊延伸的植被、覆蓋麵積達到約3000平方公裏。」
「這、這麼大的嗎?!」
「這個森林和它的延伸地帶幾乎籠罩了整個阿爾薩斯城外的西部。換句話說,這裏連接著西北方向的村落和野區,也連接著西南方向的村落和不祥之地。」
當然,最西端的“禁域”也與這裏聯通。不過慘劇才剛過去一天,在這種時候當著愛莎的麵提及“禁域”二字恐怕有些不合適。
「也就是說,無論到城外的哪個地方去完成委托或是進行冒險和討伐,如果熟悉這座森林內部的路線的話,就都可以從這裏打道回府了是嗎?」
「很聰明。」
「可是這裏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再靠西的地方會很危險。」
「果然還是……」對於幾乎完全陌生的地帶,愛莎還無法徹底放下心來。昨天的事情在愛莎的腦海裏仍舊曆曆在目。
「但這附近絕對不會。」索維果斷地阻止了愛莎的憂慮,「不僅如此,這裏的動物還都很友——」
話音未落,一隻鬆鼠便從樹梢跳到索維的肩頭,用豆大的鼻子嗅起了索維怪異的麵具。
「嗚哇——!好可愛的小家夥呢!」
小東西拿起了手中已然啃過一半的堅果朝麵具上那副人造的裂口塞過去。
「我可已經吃過早飯了~」索維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肩頭的鬆鼠。
「哇!!維托裏奧先生和小動物的關係居然這麼要好!真讓人羨慕呢!」
「從這裏開始,動物會漸漸多起來,海拔較高或是植被較稀疏的地方,大型動物也會有很多。」
「我也想摸摸它,會不會不願意呢……?」愛莎小心翼翼地將手指伸向了那隻鬆鼠,「哇~~~好可愛啊!」
「而且大家都是很友善的孩子,不僅不會傷害我們,相反假如我們被魔物或是凶悍的野獸追趕它們甚至還會挺身而出為我們引開注意力。」
「真的嗎、真的嗎?!」愛莎寫在臉上的喜悅愈發明顯。
「得益於這裏四通八達的地理位置、自然友好的生存氛圍以及多種別處少見的強效藥用植物,倘若在進行冒險的過程遭遇了意外,逃到這裏會是絕佳之選。」
「哦,原來您帶我來這裏就是這個原因啊!不過感覺您剛才說的這些都像是在教導我如何逃命呢。啊哈哈——」
「可不要小瞧了逃跑!逃跑雖然可恥,但是有用。對於生來即是弱者的我們來說,逃跑永遠是重要的本領。」
「這、這樣啊……」對於懵懂的愛莎而言,最簡單有效的,恰恰是她最容易忽視的。
「另一方麵,有勇氣和決心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缺乏事前準備的勇氣無異於莽撞。」
「嗯。」愛莎此時尚未意識到索維另一層的用意。
「了解這片森林的可行進路線以及這其中有哪些藥用價值很高的草木對於活躍在阿爾薩斯城一帶的冒險者來說無疑是一個很有意義的事前準備工作。」
「是的呢。」
「假如你在昨天注冊成為冒險者之前,對冒險者公會的行事製度進行一番打聽,那麼了解到“特別推薦任務”這一潛在規則的可能性就不小。」
「是、是啊……如果我能做好事前準備的話——」雖然索維並沒有直接批評,但是直截了當的陳述仍令剛才還處於歡樂之中的愛莎瞬間陷入了悲傷和自責。「如果我能做好事前準備的話,那樣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他們三人也……」
「我說這些,並不是故意讓你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而是想讓你知道三思而後行的重要性。」
「是、是的,謝謝您的教誨。」愛莎羞愧地低下了頭。
「把頭抬起來,第一課還沒有結束。」
「好——好的!」
「我今天下午和晚上都還有要事得處理,今後也說不準能有多少時間來陪著你。」索維簡單地陳述著自己在今天剩餘乃至今後的時間裏都有其他事情要做的事實。
(陪、陪著我……什麼的……)而愛莎似乎有些曲解了索維的意思。
「但你也不能閑著,你把這個拿著,去找一個叫做埃德爾的矮人大叔。」說著,索維不知從哪兒取出了一封信箋遞給了愛莎。
「埃德爾?!是那個在新手裏很有名的“引導者”埃德爾(aider)先生嗎?」愛莎小心地接過了信箋、並確認著上麵的署名。
「嗯。」
「真的嗎?!可是像埃德爾先生那樣的人物會幫助沒有什麼本事、也根本沒有背景的我嗎……?」看來“特別推薦任務”的事情在愛莎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沒有關係,我和他是舊識。給他看這封信,他一定會幫助你。」
「是嗎?!真是太感謝您了!有了埃德爾先生幫助的話一定會很順利很多的!」
「哦?他有這麼可靠嗎?」
「就連我在教堂裏的同伴都說他很值得信賴呢!」
(那個從前隻會四處招搖撞騙的矮人大叔如今也變成了備受新人信任的“引導者”了啊……)
而當初沐浴著鮮血將他從“禁域”救回的索維現在卻隻是人們口中的一條奇怪的狗。
「把信箋在身上放好,接下來還要走不少的路。我想趁著這個機會帶你整體熟悉一下這附近的狀況。」
「嗯!!」愛莎一掃剛才的陰霾,重新振作起精神來,「今天真的非常感謝維托裏奧先生呢!」
「對了。」索維將無法察覺到表情的麵具轉向了愛莎。
「有什麼事嗎,維托裏奧先生?」
「剛才……」
「剛才怎麼了嗎?」
「剛才——你不是叫我索維來著嗎?怎麼又變回去了?」
「誒誒誒誒誒————?!」被指出了本以為蒙混過去的事情,愛莎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和害羞。
(原、原來,您剛才聽到了啊!)